母親和自己的女兒睡覺緊張到四肢僵硬你見過麼?
我見過。
躺在我身邊的這個身為我生母的女人正小心翼翼的把在這張一米八乘兩米的大床的一邊躺的很直好像在站軍姿一樣,我上床的時候她身體不由自主的抽動了一下,看我鑽進被子裏之後她的手在床頭摸了一下,整個房間就暗了下來。
黑暗裏除了呼吸聲之外沒有一點聲音,後來漸漸有了一點兮兮索索的摩擦聲,一隻手指試探性的伸過來,很輕的碰觸著我的指尖,然後是一隻手,然後是一隻胳膊,最後是整個人。
她將我摟進懷裏,我的額頭頂在她的胸口,感覺得到後腦被一隻纖細的手不斷輕輕撫摸,從發根到發梢一點都不放過的仔仔細細的撫摸,她很輕的歎著氣,微不可聞。
她的身上殘留著高級香水的味道,卻讓我更加懷念奈美子那種特有的體香,我曾無數次的以這個姿勢躺在奈美子懷裏,可從未有如今天這般的僵硬,我想回家,回到奈美子身邊。
她察覺到我不適的扭動鬆開環住我的手任由我脫離她的懷抱,黑暗中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不過大概是和早晨一樣的失落吧。我伸出手輕輕攥住她的手指,指尖傳來一陣寒意,她的手好冷!漸漸的她僵硬的身體終於放鬆下來,折騰了一天的疲憊一股腦湧上來,半夢半醒間我聽到了輕微的啜泣聲,額頭上被輕輕落下一吻,也許是她以為我睡著了,在我耳邊不斷的呢喃著一句漢語,我聽不懂,第二天問過父親才知道,她說的是:“對不起。”
我難得會睡到這麼晚,陽光打在臉上我輕微的皺了皺眉,突然感覺被抽離咯一直包裹著我的溫暖,不自覺的悶哼了一聲又向溫暖離開的方向挪了挪,卻突然意識到那是什麼猛的睜開眼睛,眼前的人顯然被我嚇到了,有些尷尬的笑了笑然後把原本微小的距離拉開了一些。
其實距離父親得到票的那一場比賽還有一段時間,而這幾天他全都以自己很忙為理由把我交給了欣妍,我知道他是有意在給欣妍創造機會來修複我們母女之間的感情,欣妍是個聰明人自然很會把握機會,這幾天帶我轉了不少地方,從頤和園到天安門,鳥巢水立方也遠遠的看了幾眼,科技館博物館一樣都沒有落下。
我很少有這種機會,哥哥工作總是太忙又沒有規律,石神自從成了骨科主任也沒時間陪我了,奈美子……更不用說,所以能夠這樣痛快的玩了樂我真的很開心。幾天的相處下來我對這個女人沒了那麼多抗拒,也會自然的讓她牽手,不在抵觸她小心翼翼的親昵,隻是那聲“媽媽”
我還是叫不出口。
“外公為什麼不喜歡我?”我坐在後座,擺弄著欣妍剛剛買給我的唐刀模型,欣妍聽我這麼問很久才說話,語氣很堅決似乎下了極大的決心:“你外公他不是討厭你,他是不喜歡日本人……我帶你去個地方。”說著一腳油門就上了海澱。
我下車的地方基本是一片荒涼,欣妍去買了票回來像我伸去手,明明是盛夏幾十度的天氣,她的指尖卻冰涼。
她牽著我往前走,我抬起頭看著她。我幾乎沒有好好觀察過這個女人,如今仔細看看,她一米六五的個子還踩著十五厘米的高跟鞋,黑色的長發燙成大波浪隨著她的步子有節奏的律動著,大大的墨鏡遮住了她的眼睛和小半張臉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嘴唇上那一抹妖豔的紅格外鮮豔。和奈美子那樣年齡不清不同,穿著白襯衫黑色包臀短裙的她從上到下都透露著成熟的氣息。
滿眼的斷壁殘垣,是戰爭。
幾乎可以感受到大場大火得灼熱,空留下白色的大理石塊隱沒在枯草中訴說著曆史。
“一九零零年,八國聯軍侵華,在中國大肆屠殺,搶劫,把圓明園搬空之後一把大火燒毀了這裏。”她轉頭看我,秀氣的眉毛微微皺在一起,我還不明白她的意思疑惑的看著她,她無奈搖搖頭接著說:“這八個國家就包括日本,一九三七年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日本再次入侵中國……”她沒有說下去,我的角色越來越難看幾乎是一片慘白。我的教科書裏從沒提到過這些,自然無法相信。不過那一天她帶我轉了各種各樣的博物館圖書館,一條條鐵證都在無情地告訴我:我的國家曾經做過什麼而如今又是多麼無恥的掩飾了這些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