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這種種美好的憧憬,崔餘慶整張白臉都紅潤了起來,駱弘義隻道崔氏皆為多謀善算之輩,這崔餘慶雖然年紀尚小,然前番也是奇策百出,對地方治理頗有建樹,以為這小子又在思考對策,是故並未出言打斷。
崔餘慶沉吟了片刻,智珠在握地朝駱弘義獻計道:“使君可曾記得正月裏那件事?”
駱弘義聞言,雙眸頓時一亮,喜上眉梢道:“餘慶之意莫非讓老夫故技重施?”
崔餘慶的提醒,不由讓駱弘義回憶起正月裏那件事情來,他們之所以確定徐真的情報是真的,完全是因為阿史那賀魯並非老實之人,早在永徽二年的正月裏,這老小子就在庭州蹦躂了一回。
當時阿史那賀魯已經被朝廷封為左驍衛將軍、瑤池都督,其頗得人心,招集離散,廬帳漸盛,初時聽聞太宗駕崩,自以為時機成熟,想要趁機叛亂,謀襲西州與庭州。
恰好崔餘慶剛來庭州任職不久,一直在暗中運營,想要將崔氏的根基打入庭州,將崔氏的勢力滲透到庭州之中,好控製這個西域路上的要塞。
崔氏的勢力很快紮根下來,並組織了大量的商隊,出關貿易,往來大商盡皆為世家勢力,他們將野心勃勃的阿史那賀魯的計劃給竊取到,送回到了庭州來。
崔餘慶為了得到駱弘義的信任,將這個情報送給了駱弘義,後者連忙上表言之,其時李治剛剛上位,內憂外患,實在無力征討,就命通事舍人橋寶明撫慰勸說阿史那賀魯。
這橋寶明也是個妙人,果真不負皇恩厚望,成功說服了賀魯,使其長子至運到唐朝當了宿衛官,並被授予有驍衛中郎將的官職。
一場危機就此瓦解,而駱弘義也得了聖上嘉獎,當時正值李治籠絡人心的緊要關頭,對駱弘義的封賞也是極為豐厚,也正因此,駱弘義更是將崔餘慶當成了自己的福將和左膀右臂。
如今崔餘慶舊事重提,他馬上就聯想到,當時的情形與今日可不就是如出一轍麼?雖然阿史那賀魯發兵在即,可徐真乃大將軍,上柱國,在西域諸國諸多部落之中聲望鼎盛到了極點。
若由徐真出麵勸說調停,相信阿史那賀魯絕不敢輕易發兵,再者,就算徐真談判失敗,那也能將責任推到徐真的頭上,畢竟賀魯麾下接近十萬兵馬,若真要攻打過來,庭州是如何都守不住的,還不如讓徐真來背著個黑鍋!
“不過...若那賀魯發起瘋來,將充當使者的徐真給殺了,那可是個大麻煩...”駱弘義不由暗自想到,不過他很快就釋然了,因為文官集團對徐真並無好感,若徐真被敵人殺死,那麼以徐真的威望,定能激發民憤,到時候抵抗攻打賀魯,軍心士氣則可大用。
而且徐真死了之後,崔氏必定對他駱弘義感恩戴德,有了崔氏的支持,他在晚年之時,未嚐不能枯木逢春猶再發,於官場上再進一步!
他畢竟也是封疆大吏,若這點心機都沒有,絕無可能穩坐刺史位置這麼多年,對於慕容寒竹的受寵,以及他與徐真之間的齟齬,駱弘義也早已心知肚明,是故他很快就下定了決心。
書房的燭火一直亮到了天明,駱弘義斟字酌句,又有崔餘慶從旁指點,花了小半個晚上的時間,終於寫好了奏章,命人八百裏加急,送回了長安。
徐真並不知曉自己已經被算計,他心係百姓安危,早早就起身,匆匆洗漱和進餐之後,就求見駱弘義,商討阿史那賀魯進兵之事。
駱弘義有心鋪墊,正求之不得,與徐真一道召集府兵,向清海軍借調兵馬協防,每日檢閱訓練,又加固城防,積蓄刀甲,搜羅戰馬,招募民兵。
徐真本以為駱弘義有心有力,哪裏會想到他這是在敷衍自己,讓自己慢慢融入當地軍務之中,隻待聖旨準許,徐真就將接過這坨滾熱的燙手山芋了!
然而這一次阿史那賀魯已然鐵了心要反叛,八月初,自稱沙缽羅可汗的阿史那賀魯攻陷金嶺城和蒲類縣,殺死軍民三千餘人,虜獲牲口物資等更是不計其數!
而此時駱弘義還帶著徐真在檢閱軍容咧!
徐真終於是後知後覺,雖然他與崔餘慶之後一麵之緣,這位別駕雖然每日與刺史駱弘義一道,陪著四處巡視,然則陷落了兩座縣城之後,徐真終於明白過來,駱弘義也隻不過是假意防備,至於他的目的何在,徐真不是仙人,一時半會也無法參透。
不過他心裏已經隱約有了不安的預感,這位庭州刺史駱弘義,並非簡單之輩,說不定就是衝著他徐真來的了!
正當徐真滿腹狐疑之時,朝廷的決策終於是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