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真畢竟是天國上邦的使節,吐蕃又向大唐朝貢,接受大唐的封號,器宗弄讚用唐語來議事,也不覺得有何不妥。
“啟稟王上,誠如巡視主官所言,徐真確實在神廟祭祀賜福,也點燃了聖火,然則鬧市走火一事,確與徐真無關,還望王上明鑒...”
徐真這番話不卑不亢,並無心虛,不為自己做任何的辯解,也不需要任何辯解,隻陳述事實,已經表明了自己的姿態,此事與我徐真是半顆銅板關係都沒有滴。
諸位政務大臣和領主都很清楚,祆教的神廟在邏些城並不少見,雖然佛宗日益盛行,信徒遍布全境,然仍舊有許多人信奉苯教和祆教,器宗弄讚對不同信仰的宗教也沒有刻意打壓,可算是兼容包並。
在場之人心裏都很清楚,祆教雖然拜火,可聖堂的祭火之地基本上都是露天的,周圍都有防火設施,走火的可能並不大,從這一點上來說,徐真點燃聖火而導致大火蔓延的說法,是完全站不住腳的,再者,徐真也沒有縱火的動機。
然而他們需要的並不是這些,理由再蹩腳,也是無所謂,他們需要的隻是一個借口,需要的是一個導火索,以便於他們能夠向別的領主,甚至於向器宗弄讚本人,展示自己部落的威懾力,為部落爭取更大的地位和利益。
從這一點上來說,徐真隻不過是個犧牲品罷了。
器宗弄讚已經在這個寶座上這麼多年,對國內勢力也很是清楚,甚至於朝堂之上那些人的心思,他都心知肚明,就算不是徐真,隻要換成別的大唐使節來,也是一樣的結果,因為大唐對吐蕃今後的局勢,有著巨大的影響和推動!
“嗯...”器宗弄讚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似乎是在回應徐真的陳述,而後將目光轉向了大臣和領主們,目光卻變得有些銳利起來,繼而問道。
“諸位又有何看法?”
短暫的沉默之後,絕大部分人的目光都投在了祿東讚的身上,這位大論如今掌控著吐蕃大部分的內政,可謂一人之上萬人之下,他的態度,對今後的局勢也有著同樣巨大的影響力。
然而祿東讚還未開口,其中一人卻從蒲團上站了起來,朗聲道:“臣以為,此事乃有幕後黑手從中推波助瀾,陷害大唐使節,想要挑起大唐與我吐蕃的衝突,心懷不軌,還望王上徹查此事,揪出元凶,否則吐蕃國將不寧也!”
這人慷慨陳詞,似乎一下子就點出了事情的關鍵本質,言辭犀利,一針見血,徐真不由為之側目,可朝堂上的其他人卻隻是緊皺著眉頭,麵色很是凝重。
徐真正迷糊,不知諸人為何有這般反應,祿東讚卻已經接過話來,舒展了眉頭道:“大論喬邦色所言甚是,不過當務之急乃是安撫傷亡,做好善後,先安民以平息言論,避免無知民眾再受有心之人的蠱惑,再談調查之事...”
聽到喬邦色這三個字,徐真心頭不由一緊,雖然他已經猜到這是安兒喬搞的鬼,但他沒想到喬邦色會這麼直截了當地站出來,要知道,喬邦色可是人盡皆知的主戰一派,要說有人借機故意挑起與大唐的衝突,主戰派才是最大的嫌疑,他這是在鬧哪樣?
也正是疑惑於此,諸多大臣和領主們才如同第一天認識喬邦色一般,一個個麵露疑惑之色。
不得不說,祿東讚確實是位穩重睿智的大論,他的措施很是妥當,考慮的是先將事情平息下來,又不失大論的重心,乃以國民為本,先國民之重,以安民撫民為第一要務,又打斷了喬邦色這種不尋常的舉動,沒有給他繼續發揮的餘地,而且表麵上也是承接了一下喬邦色的論調,並沒有粗魯生硬的反駁他,事實上,喬邦色的陳述也無可辯駁。
大臣和領主們一個個麵色古怪起來,他們一開始實在有些看不懂,主戰派的喬邦色突然變了風向,將這件事的黑幕嫌疑推到了主戰派這邊來,而素來鄙夷喬邦色的為人,與喬邦色多有衝突的祿東讚,居然也讚同了喬邦色的論調,可慢慢的,他們算是看出一些端倪來了。
徐真表示很無辜,他確實是躺著也中槍,朝堂上的大臣和領主們開始各抒己見,主戰派與主和派的陣營很明顯就能夠區分開來,他們不是在討論徐真是否是真凶,也不是在討論是否有人借此事想要對大唐開戰。
他們討論的是,有人想要借此事對主戰派潑髒水,妄圖挑起兩派的戰爭,這是絕對不能容忍的!
他們一邊痛斥那個挑起兩派戰爭的幕後黑手,一邊相互破口大罵,看起來似乎每一個人都不願意掀起兩派的戰爭,但又一步步將兩派推到了一觸即發的戰鬥狀態!
這才是幕後黑手真正想要看到的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