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謝家子弟(1 / 2)

謝道恒雖是大族子弟,但也隻是一個不起眼的旁支,除了每個月能從族內領到五百三十錢的補貼外,他與平常百姓並沒有太多的區別。

偌大紫陽郡,半數謝家人。

他謝道恒在這座城中實在是個不起眼的小人物。

他今年已經到了雙十之年,虛度的二十年中未嚐有什麼非凡的成就,隻是因為曾經悉心照料病重的母親,所以在市井間撥了個純孝的名聲。

謝道恒的父親早逝,如今母親也已經遠去,城北深處這個尋常的小宅院裏,便隻剩下了他與小仆兩人。

族中每個月五百三十錢的補貼雖然算不得多,但也基本上能夠維持謝道恒的生活。

他並不亂花錢,隻是當時為了給母親治病,曾經從本家的叔父那裏借過三千錢的藥錢。雖然叔父慷慨的揮袖,告訴他不必償還,但謝道恒斷沒有不還之理。

他和小仆若是省吃儉用,每個月總能省下一百多錢。但謝道恒看了看破舊的宅院與漏雨的房頂,便知道省錢什麼的,不過是期冀之事而已。

按道理來講,謝家坐擁半坐紫陽郡,而謝道恒又是謝家子弟,斷沒有窮困的道理。可實際上,謝道恒與謝家的交集,僅限於每年新年與四月份的祭掃兩件事罷了。

想想那三千錢的債務,謝道恒知道,他終究需要找一份賺錢的門路。

拿了門旁的油紙傘,一襲白衫的謝道恒走了出去。

“郎君,外麵下著雨那,您這是要去哪?我去跑一趟還不成?”小仆謝興不過十四歲,但卻長得極為壯實,隻是眉眼處有些憨實,看起來仍是個孩子模樣。

“出門轉轉,算是賞雨。”謝道恒微微一笑,啪的一聲將油紙傘撐起。

半舊的油紙傘已經泛黃,在三月的細雨裏竟有些微醺的意境。

謝興站在門邊,直到謝道恒清清淡淡的身影在煙雨中走的遠了,才撓了撓頭,退回宅院裏,關上了門。

他多少有些擔心自家主子,主母過世之後,自家郎君還沒有哭過一場,雖說如今已經過了三個多月,可謝興的心仍舊沒有落下去。

他記得自己父親去世時的模樣,那種天崩地陷的感覺,即便是過去了六年他也沒有徹底的忘懷過。他記得自己那個時候,曾經哭的暈過去了八九回,而自家的郎君直到如今,竟然還一滴眼淚都沒有流過,實在是……

再次撓了撓頭,謝興不再多想,轉身回去修房頂了。

郎君那屋的房頂已經用茅草蓋過了,怎麼也撐得過這一場雨,自己的房頂還要再費些力氣。

雖說這些茅草隻能防漏一時,但他們現在能夠負擔的起的,也隻剩下這個辦法。

就像郎君說過的,徐徐圖之罷……

走在街上的謝道恒麵帶微笑,他已經許久沒有出過家門了,這時候看著繁華熟悉的街道,心情也覺得有些愉快。

薛家的大娘仍在賣包子,對麵的鎖匠仍在與客人討價還價。客棧門前的知客正看著細雨發呆,酒館的生意被這春雨一催也變得有些冷清。

春泥的味道順著雨絲散發開來,緩緩的侵進口鼻間,沁人心脾。

“老板,打一壺酒,再拿一碟花生。”

謝道恒進了酒肆,合上微黃的傘,放到一旁。

賬上看了一眼謝道恒身上的素衣,微微愣了愣,半晌才應了一聲,又叫跑堂的循著吩咐去安排。

謝道恒微微一笑,尋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了下去。

窗外,微雨燕雙飛。

酒並非什麼好酒,花生也是普通的花生,甚至因為陰濕的關係,酒肆裏也都漸漸的浮現出一股淡淡的黴味。

來這裏喝酒的人本就不多,再因為落雨,客人便更加少了。除了謝道恒之外,隻剩下角落裏還有一對客人,看起來像是主仆兩個。

雨漸迷離,酒漸微醺,盤中的花生也快要吃完,謝道恒起了身,準備離開。

“哼,守孝之時竟飲酒作樂,這紫陽郡的民風果然粗俗。”

有人冷嘲熱諷,謝道恒尋聲望去,開口的卻是角落中坐著的那名小仆。

謝道恒正在孝中,身上穿的素色衣衫也正是孝服,依禮法,守孝之人是不可能跟酒色二字沾邊的。這也就是為什麼,剛才掌櫃看到他要酒時愣了一愣。

“守安,不得無禮!”那小仆的主人嗬斥了一聲,衝著謝道恒抱拳一禮,“請恕在下管教不嚴,家中下人竟衝撞了閣下。閣下不如對坐飲一杯淡酒,算在下賠罪了,如何?”

那人是跳脫的少年,雖然衣著普通,卻掩不住他通身的雍容氣度。雖然角落中光線昏暗,可謝道恒還是看到了那人比尋常人略白的肌膚,應當是敷了粉的。

這年頭,敷粉的隻有世家大族的公子哥,即便是他這種旁支,也很少有閑錢來買什麼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