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浸入艱辛之際,你需要學會適應,然後再去微笑。
戴著黑框眼鏡的金秘書打量著坐在對麵的何逸塵,一身簡單的白色運動服,利落的馬尾垂在腦後,活脫脫的一幅大學生裝扮。
感覺到打量的目光,何逸塵從手中的文件中抬起頭,擠出一個微笑:“金秘書覺得我的穿著不妥嗎?”接到金秘書電話的時候,何逸塵剛剛跑完步,還來不及換衣服就趕了過來。
金秘書顯然沒有料到何逸塵這麼直接,一時尷尬地不知道說些什麼。
何逸塵察覺到金秘書的窘迫,笑了笑:“我說話比較直接。”何逸塵剛從美國取得博士學位回來不久,還沒有恢複以往的含蓄處事。
金秘書咳了一下,試圖緩解被何逸塵看出真實想法的尷尬,想了想還是開口:“何小姐,莫總對穿著比較挑剔。”
“他有潔癖?”何逸塵修長的手指翻著手中的文件,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
想到自家老板對衣著幹淨程度的要求,金秘書隻覺得用潔癖完全不足以形容,於是隻好說道:“嗯,還不止……。”
“哦?”何逸塵聽到金秘書的回答後驚訝地抬頭,看著金秘書正沉浸於對自家老板的回憶之中,一副恨恨的模樣,她突然覺得很有意思,於是合上文件,笑著說道,“想必莫寒先生對衣著幹淨程度的要求已經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了吧?或者,他不止對衣服,對幾近所有事物的要求都高得會令人抓狂吧?”
金秘書跟著何逸塵的聲音回想到自家老板的種種行徑,辦公室中不能有絲毫的灰塵,工作結果不能有絲毫的誤差,衣服上不能有絲毫的褶皺,他身邊的人,尤其是女人,絕對不能帶有過多的香水味……隻是,何逸塵是怎麼知道的呢?金秘書不解地望向對麵坐的女子,不料卻望進了一雙清澈見底的眸子。
“這些,從我手中的這份文件中就可以推斷出來,簡單幹淨,條理清晰,要求嚴謹,對了,還有金秘書你,穿著整潔卻又略顯疏離,談吐優雅卻又不失嚴肅。”何逸塵的聲音清朗動聽,就那樣一個字一個字地蹦到了金秘書的心上。
金秘書突然覺得空氣中有些熱,他看了眼正微笑著的何逸塵,開始轉移話題:“何小姐,協議的內容你都看完了吧,有什麼需要改動的嗎?”
“沒有,我相信莫寒先生。”何逸塵拿過桌子上的筆,龍飛鳳舞地在文件上簽下自己的名字,然後把文件遞給金秘書。
金秘書接過文件,看了一眼何逸塵的簽名後微微一怔,很少有女子能把字寫得這般……狂野。他抬頭看看依然在微笑著的何逸塵,此時正值夜幕初降,柔和的燈光撒到對麵的女子身上,竟然有一種莫名的溫和。
突然想起今天準備下班之際,莫寒丟給他一份文件,用不帶任何溫度的聲音說道:“你聯係一下何逸塵小姐,讓她把這份文件簽了。”金秘書拿過文件,當目光觸及文件首頁的標題時,他倒吸了一口氣,白紙上一行墨黑的大字驚詫了他的眼——婚姻協議書。就在他還沒從驚詫中回過神來,他家老板顯然開始不耐煩:“不用驚訝,你隻需完成你的任務。”金秘書隻好從自家老板冷得滲人的目光中走出辦公室,不料當他翻開文件之際,卻再一次被驚詫到,這份協議的甲方居然是……居然是……他家老板。這究竟是個什麼情況?
看到金秘書陷入沉思不可自拔,何逸塵清柔的聲音再度響起:“金秘書,還有什麼問題嗎?”
“哦,沒有。”金秘書下意識地回答,但隨即又說:“有問題。”
“嗯?怎麼了?”何逸塵微微坐直身子,詫異地看了金秘書一眼。
“那個,我想知道。”金秘書指指手中的文件,“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盡管知道這樣的問題不該問,但他就是忍不住。
何逸塵顯然也沒有料到金秘書會這麼問,她微微一怔,然後笑著說道:“我急需要一筆錢,而莫寒先生貌似急需要一位暫時的妻子,所以,我們一拍即合。”
“一拍即合?”金秘書聽到這個詞後徹底愣住了,她和莫總一拍即合?他家那塊寒冰一樣的老板,也會和別人一拍即合?
逸塵看著金秘書呆愣的表情,故意強調了一下:“嗯,就是一拍即合。”
金秘書徹底呆愣了。
半小時後,何逸塵走在街道上,c城的春天冷得有些刺骨,她抱起雙臂試圖尋些溫暖,卻在不經意間看到街邊櫥窗上倒映出的她的麵龐,她停下腳步,努力地擠出一個微笑:“何逸塵,記著,當浸入艱辛之際,你需要學會適應,然後努力地去微笑。”
剛剛簽署的那份協議,是一份為期一年的“婚姻契約”,其實質不過是一場交易,一個和隻有過幾麵之緣的陌生人的交易。何逸塵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麵對些什麼,但起碼也不會比現下的生活更糟糕——繼父病危,母親暈倒,親戚冷眼,哥嫂矛盾,最關鍵的是那筆昂貴的手術費用,一個勉強達到小康水平的家庭,從何處籌集200萬的手術費用?作為子女,她唯一能做的,或許就隻是這樣一張以婚姻為名的交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