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終於,五皇子要回來了,不知他是去哪裏遊山玩水了
“聽說前幾天邊疆那裏和夏南談和,兩國聯姻來維持和平,彼此通商加強貿易往來,臨夏南的那個地方的戰亂是苦了許多人了。”穆管家站在門口等著馬車跟侍衛聊著
“的確。”雨嫣也等在門口緊了緊貂絨的大披肩天氣雖然不如前頭冷了可是還是冷風刺骨的,她餘光偷偷瞅著陸詠,他好像很期待五皇子回府,這讓她一陣失落,不過她這個樣子也是一副**少婦的心態,挺不合適的,梧桐的葉子枯了的都掃盡了,光禿禿的樹幹立在寒風裏,一動不動,如果有葉子它該是會瑟瑟地發出聲響的,登登的馬蹄聲老遠就傳來,車軲轆摩擦地麵的聲音也嚕嚕有序,車夫趕了馬車過來笑容滿麵的
“穆管家,爺今天去花樓了,說是晚點兒回來,誒?這嬌俏佳人是哪家姑娘?”車夫驚訝地看著一臉淡漠的雨嫣
“這是夫人,南宮家的小姐。”車夫愣了愣連聲道:
“唔,唔。”然後趕著馬車從正門逃了,這皇室的子孫還會嫖?她在心裏冷笑了一下,這是個什麼丈夫呢,風流倜儻還是桀驁不馴?但她的表情依舊淡漠如常一點兒情緒都看不出來。
“夫人,天冷,你先進去坐吧,我這就把爺叫回來。”穆管家拱拱手
“不用了,你去做你的事情吧,我,一個人坐坐。”穆管家哦一聲下去了,而陸詠還站在她身旁沒有要走的意思
“晚飯我就不做了你出去哪個酒樓吃吧,我不舒服回房了。”說完她低著眼往她房裏走去,還沒過門,一個計劃就在她心頭升起,逃跑,可是逃跑是不仁義的,不逃跑拜了天地之後可怎麼辦。她躺在床上對著紗帳頂思索著,但她又一想,她可以用酒,一沾酒她就睡死了,這麼想著她也什麼都安心了,入夜她出於考慮做了些菜都是陸詠喜歡的菜,又站到門口望了望看看五皇子回來沒有,看看他究竟是個怎樣的浪子,等了一會兒人遲遲沒來就回房睡覺了,先酌了一口酒躺在床上眼皮一沉就睡了。酒,是個好東西(然而也不是個好東西)。
一連幾天都不見五皇子雨嫣更加好奇他究竟長什麼樣子,難道說因為模樣太差強人意而不露麵,他失了聲還能到花樓裏翻雲覆雨的確是個人物,是個拿著老祖宗名聲往外丟的小祖宗,嗬嗬。
“穆管家,你們爺這幾天都是什麼時候回來的?為什麼都不見他。”
“都是夜裏,夫人都睡了,夫人若實在不行我……”穆管家也有些著急了,畢竟自家爺如此那就怪不得夫人要有二心了
“不用了,隨他吧,反正我不愛他。”雨嫣冷冷地拋下一句話餘光瞟到陸詠,那臉上的一道疤痕格外刺目,如果那道疤痕不見了他大概更加俊朗帥氣
這幾天她突然覺得那紅繩子不是那麼可怕了,可能是習慣了,她幾乎每天都在後花園嗅著桂花讀一讀穆管家為她找出來的一些書,雖然有些字還是繁體但整個字的體係已經很成熟了,不像秦朝的小篆,也不像草書,她也許想這繩子的主人大概是耐不住寂寞又不能出逃才如此的吧,於是無意瞟到繩子時又有了幾分憐惜的意思
這天晚上雨嫣克服了許多恐懼沒喝酒躺在床上側著臉看看四周,這個房間除了衣櫃梳妝鏡什麼的之外幾乎沒有東西空落落的,這張床也很大大到她現在才注意到她睡著的時候身邊空著多大的位置,於是害怕的感覺又升上心頭,她趕忙去找酒,正找到啪的一聲,稱酒的銀杯滾落在床底酒灑了,一股濃鬱的酒香撲麵而來,雨嫣歎了口氣聽到門外有腳步聲不知怎麼就趕忙滅了蠟燭假裝睡著了,有人推門進來,聽腳步是個青年男子,他掀了紗簾躺到雨嫣床上,朦朧裏還吻了雨嫣,從額頭到唇瓣,說不出有多溫柔,雨嫣不敢有所動作她疑惑著,他是誰?是五皇子,還是其他的什麼采花賊?吻完他褪了衣衫側躺著像是在黑暗裏看雨嫣,而雨嫣此刻閉著眼假裝睡著,但呼吸也忍不住沉重了,他突然坐起身長長的頭發惹得雨嫣鼻尖一陣發癢,一個噴嚏就打了出來,那人似乎也被嚇到了,低頭去看,黑暗裏雨嫣對上他的眼,雖然彼此都看不見,這真是個好房間,月光也透不進來看都不能看清,雨嫣賭氣似的伸手就拉住他的手,那手很大,手心還有繭子觸上去居然有些粗糙的舒服,他反手握緊了她將她整個的小手包在他的掌心,他的手有些涼大概是冬天的緣故,雨嫣忍不住用另一隻暖手搓了搓他的手背,男人當下就覺得她沒睡了,但他並不說話,也許不能說,雨嫣當下也知道了,他是五皇子,五皇子將身子縮回被子裏,緊緊貼著雨嫣,雨嫣退著,退到牆邊再也不能退了,他的內襯似乎開著,胸膛散發的熱氣貼著雨嫣,但也隻緊緊貼著,他一手讓雨嫣枕著一手摟著她,雨嫣竟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於是她沒有聽到啼哭的聲音甚至還做了個好夢,而第二天清早的時候,她醒來他早就不在身邊,雨嫣摸摸旁邊的床褥,似乎還有溫度
“夫人,宮裏傳來話說三日後就是吉日了,小姐可以回南宮府準備了。”雨嫣點頭不言語看了一眼陸詠,陸詠依舊是那副冷冷的表情而且比先前更加冰冷,他便算得上是他的初戀了吧
“陸詠,我,我走了,我會回來的,你……”陸詠目光炯炯地,卻又是冰冷的,雨嫣沒繼續往下說,上了馬車就回南宮府,府門口管家已然在那裏等候多時了,雨嫣看了看皇子府的馬車夫轉臉問道:
“爹呢?”
“上薔夕郡看老太太去了,許久能才回來。”
“恩,多謝您送我到家,你回去告訴五皇子讓他放心罷。”車夫誒了一聲趕著馬車就走了,夜晚雨嫣睡在南宮家安排的廂房裏輾轉反側地睡不著,東風刮著吹得門窗哢吱哢吱地響,空氣裏忽而有一股桂花的味道四散開來,雨嫣納悶著,這南宮府她也是逛過的,從沒有見過有過有桂花,尚且這是嚴冬,桂花開在會下雪的室外已經很稀奇了,也不可能什麼地方都有,咚咚咚,敲門聲在房間裏跟花香一樣四散,雨嫣問了一聲“誰呀?”沒人答話,但敲門聲不停息也不急促,她橫下心穿鞋去開門,還沒看清來人,她就被緊緊抱住了,那人似乎很不願意讓雨嫣看清自己,隻緊緊抱著,抱到窗邊吹滅了燈,整個房間黑了下來,今晚是個弦月光並不明亮,朦朦朧朧的,淡淡的月光透紙糊的窗戶就更加微弱,借著微弱的月光,她隻看清他那雙黝黑的眸子,發亮的,深到心底裏,他很高,簡直要比陸詠高,他俯身吻她,她不做掙紮,也並不想掙紮,畢竟誰願意被說婚前被夫君入閨房強吻呢?她忽然覺得自己濫情?或者別的什麼形容詞,也許兩個她都還挺喜歡的,隻是一個不如名字正直,而一個終究是不能留戀的。她從寒子澄身上,聞到了那桂花的味道,是從他身心裏散發的桂花的味道是眷戀的,是奇異的,奇怪,真是奇怪,突然的,她的心悸動起來,也許是他身上的桂花的香氣是她最心儀的,或者他吻她的時候是輕柔的溫和的,整個人是極有安全感的,於是,他每晚都來,她索性也不鎖門了,她好奇,她隻看過他不同於陸詠的黝黑的眼睛,其他的一概不知,這幾天裏,南宮府上上下下忙的不可開交,紅的綢緞,花布,嫁衣,應有盡有,金色的耳環,項圈,手鐲,鳳冠霞帔(pèi),連她自己都意外地很高興,忘了他不能說話,忘了她原先的冰冷,忘了還有個叫做陸詠的侍衛。
聽說婚禮是在皇宮裏辦的,在閨房蓋了蓋頭,沐浴更衣,要先從南宮府出來再直奔宮門,百姓回避,到了宮門新娘子下轎直走兩座金玉麒麟駐守的麒麟宮口,站定,在那裏新郎便遞一根一尺長的結花紅金綢緞,五位宮女端珊瑚,翡翠,金剛石,夜明珠,金玉鴛鴦分五列隨後,過第一層宮閣到五**鳳凰駐守的懸璧雕廊,雕廊分兩條一條曲折,一條平直轉折,撤下紅金綢緞二人坐一匹汗血寶馬疾馳曲折的雕廊口新郎官兒要射金鳳靶及金紅綢緞繡球,奪紅玉鑲花如意,直穿騎射場至金龍駐守的瞭望台,下馬新郎與九位穿紅男子並排站立,新娘不揭蓋頭找到新郎,後牽‘新郎’入龍鳳殿拜天地高堂入洞房。
繁瑣的程序使雨嫣退卻她
“為何是奪如意,這玉如意有什麼用?”喜婆噗嗤笑了
“皇子妃不知這如意是用來挑蓋頭的,若是奪不了那就沒法兒挑蓋頭,房事也不能圓,這是考驗皇子們的武功技藝也是宮中一大規矩。”
“那,若是挑不中真正的郎君怎麼辦?”喜婆搖搖頭
“先前有試婚的,如若二人對試婚不滿那便是挑不中了,不過並排的其他九位男子身份地位都不差且定都是皇宮貴族尚未娶親的年輕男子,所謂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也就如此了。”雨嫣點點頭,關鍵還是看新娘這裏,不然挑不中新郎那邊全是白費的。
“誒喲,吉時到了,蓋蓋頭!”喜婆吼了一嗓子,聲音還是柔美的,好歹是宮中派來的喜婆
“出閣!”小心翼翼地跨了門檻,上了轎子
“起轎!”轎子上下顛簸著怪不舒服的,雨嫣此刻心裏想的是白紗教堂的西式婚禮,淺顯,簡潔,誓約,彼此。
“入宮門,新娘下轎!”雨嫣被攙著,蓋頭極長幾乎看不清腳下的情形,於是上樓梯的時候就差點兒絆倒了,好在不知是誰來扶了一把,雨嫣來不及感謝就被喜婆催著走了
“牽線!”一隻溫涼的手握住雨嫣的手,她曉得,那是寒子澄的,有繭子,溫度和觸覺也都是,他將紅綢讓她抓著慢慢往前拉著她走,良久
“撤!上馬!”因為要射箭奪如意所以她坐在他身後緊緊抱著他,蓋頭很穩,就算是疾馳的風也吹不落,隻聽嗖嗖嗖的弓箭離弦之聲,四周爆發出了驚歎聲,幾乎是全中了,到了奪如意時候卻出了差錯,不知是誰拿著玉如意讓他來奪,總也拿不到,又仿佛是讓著那人一般故意奪不到,四周又爆發出嘖嘖的讚歎聲
“太子殿下的騎藝和武藝真是不錯!”
“幾年不見五皇子是頹唐了。”
“是啊,當年年紀輕輕跟著老夫上沙場是驍勇善戰之景。”雨嫣急了,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急了,是因為他人耳語,或者他是她覺得的丈夫?
“相公。”隻淡淡的輕輕的一句,仿佛疾馳的風聲都可以將它蓋過,寒子澄心裏一震,她叫他相公,如此一個女子既然認得他失聲是不堪的還認他是相公,他真不知該如何是好,若是換做其他女子,知道他是失聲的奪不到如意那是求之不得的,但,太子是多事的,如意究竟是搶不到的,雖然丟了點兒顏麵,卻於他於太子還是好的,結束後,四周的聲音除了可惜還有對太子的稱讚,譬如
“太子騎藝是越發精湛了。”
“是啊是啊,陛下以武術子,那是最好的了。”
“究竟是陛下最寵愛的皇子怎能差呢?”於是便有人乘機拍皇上馬屁了,雨嫣在心裏冷笑一下,她終於明了為什麼寒子澄不搶了,也許真是搶不到,也許是故意的,但為什麼是太子?在馬上疾馳一輪入瞭望台,到下馬的時候她又觸到那溫涼的手,他的手依舊是這麼不溫熱,她能不能選到他呢?他也在問,她能不能選到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