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到的秀女都是要和別人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像寧珠璣的落華宮便住著一位“舊人”王婕妤,還有一位與她同時進來的秀女。
她入住的是西側殿,日光並不好,盆栽也不多,看樣子隻是宮女們隨意打掃幹淨了事的結果。疏疏落落的文竹拂過她層層疊疊的裙邊,拖曳出一地漫不經心的影子。
“翠羽,今日我們就好好改造一下這個宅院。”珠璣挽起袖子笑意嫣嫣地說。
“主子,這樣的事情還是奴婢來吧。主子坐著就好。”翠羽拿起羽毛撣子打落那些木板上的薄灰
珠璣也不勉強,轉身入了內室。
不知是特意為之還是所有新人皆如此,內室除了床、梳妝台、衣櫃,基本上沒有什麼特別的家具,珠璣看著地上輕微的擦痕冷冷地笑了。王婕妤還不知自己會不會得寵之前就故意打擊,要麼是個沒有腦子的女人,要麼就有顯赫的家世。
依據她所掌控的消息,多半是後者。
京都王家一直是北陵的將軍世家,且代代忠心耿耿。這一代出了個王朝,說起王朝這個名字,曾經有很多異議,誹謗這個名字太過於霸氣不應在臣子之家,當時的先帝隻說了一句:朕禦賜的嘉名誰敢妄加非議。一句話澆滅了眾多想看王家出醜的小人之心。
於是這個名字老老實實地坐落在了王家三子的頭頂。
王朝為人也正如這個名字。北退異邦,西攻黑水,沐陂之戰,望西關大捷等等軍功讓這個少年英雄成為了王家的驕傲、北陵少將軍以及無數懷春少女的心上人。誰也無法忽視的是,這個少將軍隻有十八歲。
朝堂上下,滿朝文武,凡是家中有適婚閨女的都想許給他。那人卻說,男兒誌於四方,不意兒女私情。於是一夜少女哭斷腸,為他蹉跎年華隻為將來能嫁給他的不在少數。
珠璣想到這裏,不禁輕輕地笑出了聲,真是哪裏都有傳奇,都有少女懷春。不知那王婕妤,是否也念想過這個威風凜凜的表哥。
“主子,如常在求見。”
珠璣反應過來這是另一個秀女的稱呼,所有剛剛進宮又沒有被封賞的秀女通通是最低等的常在,包括她在內。
她走出內室,看見一個粉衣少女站在門口,有點無措地看著門檻。珠璣打量了她幾眼,淡笑道:“如常在請進。”
如常在一愣,抬頭看珠璣,頓時呆在了原地。
“姐姐好生美麗。”珠璣一愣,這人也太直腸子了,不過根據她剛剛的觀察,此人舉止拘謹,應是小家碧玉的出身;性子又頗有友好純真,否則也不會想來拜訪自己;再者,就是口直心快。
“哦?你我身份相同,論年齡還未知,為何喚我作姐姐?”珠璣淺笑道。
如意囁嚅了半天:“我……對不起……我隻是想來看看姐姐,不會說話。”
珠璣看著麵前羞愧地擰帕子的小姑娘,知她此言是真心的,便不再調侃:“既然你都喚我做姐姐了,就進來。”
如意欣喜地走了進去,好奇地看著四周,“咦?姐姐的室設和我的不同。”
“許是東西殿布局不同,有何不同?”
“這裏少了一個屏風,這裏少了一個美人榻,這裏……”說到後麵,如意也有所發現,隨即不說話微有同情地看著珠璣。
“那婕妤定是嫉妒姐姐的美貌。”如意已經自動將珠璣歸入好人,將那王婕妤分到了壞人的行列。
珠璣眼中的笑意加深,王婕妤,原來你欠了我這麼多東西。
和如意寒暄了半天便分別了。
此時已經暮色深深了,偏殿已經打掃得十分幹淨,至少自己住著放心。殿外有奴才送來晚飯,翠羽打開的一瞬間愣在了原地,生氣地擰緊拳頭。
珠璣漫不經心地說:“有什麼好不平的。”
“主子,那女人欺人太甚。”
“不就是青菜豆腐嗎?有什麼的,我又不是沒有吃過苦的人。”珠璣淡笑著接過碗筷。
“可是皇上都不……”
珠璣打斷道:“翠羽,男人都靠不住的。尤其是女人最多的男人。”翠羽是自己小時候親自挑選的丫鬟,雖然身處深宮後院可是從來都是被自己寵壞了,口無遮攔,心事純粹。珠璣摸著銀質的筷子,也許她喜歡的就是這樣的純粹,所以才會放心地留她在身邊。
翠羽忽然想起了什麼,把門關上,從水袖中拿出了一條小紙片,上麵端正的字跡:明日午時,桃林,摔跤。
珠璣將紙片放在茶盞裏,倒入些許化形散,紙片頓時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