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陽光正毒,聽不到知了的聒噪,隻見浩浩黃塵,方圓一裏不生草木,隻有一條幹涸的河床仿佛正用歲月的蹉跎詠歎曾經有過的清涼。
黃土路上,一行隊伍越走越慢,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對身邊的俊俏少年說:“人困馬乏,歇歇腳再走吧?”
那少年用衣袖微微抹了一下額角上滲出的汗珠,腦海中,父親病榻前的囑托再次浮現:
我兒羽彤,老父病重,這趟鏢是萬萬押不得了。隻是此次所運之寶,為武林重器,多少能人義士期盼解開它的秘密,以抗外敵。但是,也有不少邪門歪道之徒等著拿它獻給朝廷,邀功請賞。外虜不除,內患益甚,此寶若為能者得之,天下蒼生之幸;若為庸者、暴者得之,天下之禍呀!所以,你一定要在八月十五月圓之前把它親手交到玄空寺方丈空見大師手中,萬不可貽誤半分半刻。切記!切記!
想到這裏,陳羽彤轉了轉手指上的指環,商量的口吻說:“王伯,最近的驛站距此地也要幾十裏,天黑前若不到達,這鏢就要在魅嶺露天過夜。您也知道,此次一行,任重道遠,路途上恐怕多舛,我們萬不可掉以輕心,切不可出了分毫差錯。”
王伯點點頭,心想,確是如此。見這位少主人遇事沉穩,思慮周全,緊蹙的雙眉間稍稍有了些緩色,心中的耽慮也減輕些許。隻是,這次走鏢與以往不同,舵主多次強調準時到達。從翠依鎮到玄空寺,最多也就半個月路程,此時據交貨的時間還有三個月,未免有些太過謹慎。難道是因為自己重病沒有親自押鏢?可是,據以往的經驗來看,隻要是“威武鏢局”所押之寶,江湖上還沒有誰敢動劫鏢的念頭。難道是因為擔心少主人第一次押鏢的緣故嗎?剛才少主人所言“不可出分毫差錯”,更說明此次所押物件非比尋常,也不免多了幾分小心。
王伯正想著,隻聽見少主人向身後一行人馬喝道:“弟兄們,都打起精神來!今晚到達驛站,請大家喝酒!”
“什麼?喝酒?”
“真有酒喝嗎?”
押鏢行程中酒是禁忌,但少主人親口所言,大家都嚷嚷起來。
“太好了!少主人說要請我們喝酒!”看少主人臉色嚴肅,並不說笑,大家都精神一振,隻一陣嘈雜後,躑躅不前的隊伍就漸漸行動起來,接天黃塵卷著隆隆車馬之聲向西而去……
眼見最後一縷殘陽也隱沒進了濃濃夜幕,樹林裏閃爍的幾點火把根本無法驅散黑暗來襲,抖動的亮光下,陳羽彤雙眉微蹙,麵色清冷。
四周靜寂得很,可是經驗老到的王伯總感覺到空氣中有股蠢蠢欲動的殺氣,那探不到底的濃稠墨色裏似乎有許多雙貪婪的眼睛,正用灼灼的目光盯著隊伍中間的那幾口木箱。
太安靜了!大家仿佛也都感覺到了那些火辣辣的目光正把這密林裏的清涼空氣烤到火熱,已經急不可耐,雖按捺著,卻待時而動。
突然,陳羽彤舉手示意隊伍停下,眼神炯炯,盯著對麵一叢矮矮灌木,轉了轉右手食指上的指環,麵色微冷,朗聲言道:“長虹貫白日,無稽崖下,誰練補天石?”
王伯麵色一淩,心下道聲不好,林中果然有埋伏。少主人剛才所言正是江湖暗語,要與埋伏在暗處的領頭人談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