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笑自己的落魄,笑自己其實從未高貴過。
可若是從前,要約見葉書成卻也不是甚麼難事。因為母親效忠於周貴妃,而她和葉西乾自一出生開始,就已經沒有了可選擇了的路。
葉書成需要她的美貌來為他勾引男人,為他鋪平道路。那時候她還沒有毀了容貌,於他而言還有用處,所以,他們常常一起出門,參與各府小姐少爺所辦的宴席。他與她談笑風生,就像是一開始就沒有所謂的君臣之禮,就像一開始她就不是一個卑微的庶女。
而如今呢?容貌不再,風華逝去。她於他而言就變成了可有可無的廢棋。
他為了陷害方笑語而毀了她的一生,這還不夠,他竟還攛掇著她的哥哥親手害死自己的母親!
他要她的一生變成一場荒唐的鬧劇。可他未免太過自信,就認定了她不敢報複他嗎?
葉詩蘭冷笑,嘴角咧起,咧起的弧度很大,大到幾乎要咧到耳根。可那卻不是因為她想笑,而是想要用這樣的表情來掩飾她想哭的衝動。
“小姐,您這是何苦?”綠苑看著自家小姐如此傷心入骨的模樣,心疼不已。她寧願小姐還是從前那個無憂無慮沒心沒肺的丫頭片子,也不願她瞬間成長成這樣令人心疼的樣子。
“綠苑。母親可有好轉的跡象?”葉詩蘭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鏡子中那個有些陌生的自己。她現在總有一種神魂脫離軀殼的錯覺,就仿佛鏡中那人根本不是自己一般,她有些看不透那鏡中之人。
綠苑搖搖頭,道:“夫人還是那副樣子,除了還有呼吸,沒有任何轉醒的跡象。就連太醫也說不出夫人究竟何時才會醒來……”
“綠苑,母親不會醒了。”葉詩蘭卻突然說道。
“小姐?”綠苑一驚,不明白小姐為何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再看看自家小姐那平靜的如同木雕一般的神情,她突然感覺到有一種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恐懼徹底的占領了她的身體。
她麵前的小姐開始變得模糊,繼而漸漸消散。明明她就在眼前,那樣完好無損的坐在那裏,麵無表情的看著鏡子中濃妝豔抹的自己,可她就是覺著似乎要失去小姐了。她甚至能夠感覺到小姐的恐懼,用那副近乎冰冷的麵孔極力去掩藏的恐懼。
小姐將要麵對的究竟是什麼?難道少爺還真的要滅小姐的口不成?
小姐是他的親妹妹,莫非他當真如此喪心病狂,連自己的妹妹也不放過嗎?
綠苑突然覺得恐懼。小姐她是因為有著被滅口的覺悟,所以才要見二皇子的嗎?她甚至已經有了或許再也回不來了的打算,是要去慷慨赴死嗎?
不可以,絕不可以。小姐她還這樣年輕,還有大把的好日子沒有過,如何能死在這些陰謀者的手中!
綠苑腦子裏突然出現了一張麵孔。她關憂的看了葉詩蘭一眼,心中卻想著,或許此時此刻能夠救小姐性命的,就隻有那個人了。
“小姐,吉人自有天相,夫人會沒事的。”綠苑不知如何安慰才好。她或許已經意識到了,如今任何的安慰都隻會顯得蒼白無力。
葉詩蘭放下手中精美的胭脂盒,臉上的笑容有著幾分僵硬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母親不會醒了。就算沒有葉西乾的喪心病狂,母親也逃不過一死的下場。方笑語不會放過她,葉西辭更不會放過她。就算她們仁慈放過了母親,可母親知道的太多,周貴妃和葉書成也不會放過她。”
葉詩蘭眼眶蓄積了淚水,卻隻在其中打轉,遲遲不曾落下。她自嘲一笑,看著鏡子中那張已經毫無美感可言的臉,道:“若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那些年我跟著母親,跟著哥哥,以欺負那葉西辭為樂。我恨他占著嫡子之位,我與哥哥卻隻能屈居為庶,被人瞧不起。”
“可如今想來,這又算些什麼?與家破人亡相比,那些雞毛蒜皮都算些什麼!”葉詩蘭摸著自己歪斜的鼻子,似哭似笑道:“我若早知有今日下場,當年便該任著自己仁慈些,不對那葉西辭如此殘忍。我若早知事情會發展到如今地步,就該與那葉西辭為善。或許今日,我還能求那方笑語救救母親,救救哥哥,救救我自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