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心雅定在原地,半天沒有動彈,也沒有張口說話。薄唇緊抿,眼底籠上一層淡淡的霧氣,不知在思索什麼。
氣氛一時甚是微妙。
墨蘭和樂菱不由絞緊了衣角,周德海抬起手背不停地擦著汗,卻怎麼也擦不幹。
仿佛過了很久,她終於開口道:
“本宮明白了,不打擾公公了,公公且去忙吧。”
平淡的聲音代表她沒有任何生氣的意思。
“啊?”周德海驚訝地張嘴,慕心雅卻不再理他,他自知沒趣,訕訕地彎身行了個禮,對周圍尚還跪著的禦林軍擺擺手讓他們起來,才退後幾步,轉身進了宮門。
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視線裏。
“小姐,我們要打道回府嗎?”樂菱弱弱地問。
打道回府?
她們憑什麼打道回府?
慕心雅突然綻開一抹奇異的笑顏,轉身麵對她們二人,晃晃腦袋問:“我這一身,真的很不適合參加祭典嗎?”
墨蘭和樂菱驚訝地相視一眼,隨後不約而同地點頭。
確實不適合……
祭奠是要穿素衣別白花的……
她頓時故作喪氣地歎息,就在其餘二人也跟著要心灰意冷時,一個滿懷信心的聲音驀地響起,讓她二人心頭一振。
“墨蘭,借我一件東西,可好?”
墨蘭抬頭,隻見慕心雅雙手負在身後,歪著腦袋,俏皮地衝她眨了眨水光粼粼的大眼睛。
金鑾大殿。
文武百官悉數換上肅穆的黑袍,黑壓壓地聚集在殿下,自覺地按位分排成長長的兩列,一眼望不到盡頭。皇上和太後的聖駕尚未出現,百官們紛紛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文官之首,依然是慕承天,此刻他的對麵,站在武官一列最前頭的,毫無疑問正是威武大將軍——方震業。
方震業一臉嚴肅,脊背挺得筆直,若在從前看來定當是意氣風發,老當益壯。然而今日,慕承天卻從他的眉宇中察覺到幾絲疲態和頹唐,不由幸災樂禍地挑了挑眉。
定是為了邊疆的戰亂和他那紈絝忤逆的兒子憂神。
敏銳如方震業,立馬注意到慕承天的窺探,鷹眸不悅地橫了他一眼。
慕承天訕訕地收回目光,尷尬地咳嗽幾聲,這時,隻聽周圍的百官們皆彎身行禮道:
“柔嬪娘娘金安。”
他連忙轉頭看去,隻見慕落柔一身素白綢裙,耳垂墜著小巧瑩潤的珍珠,唇紅齒白,鵝蛋臉上一雙大大的水眸清澈無暇,透著一股單純的美好。蓮步輕移,在寶珠的攙扶下款款走過來。
慕落柔整個人看起來,宛若一個天真爛漫、不諳世事的少女,更像還未出閣的青澀姑娘,比那樹上新結的青桃還要新鮮誘人。
見到她,方震業也不得不彎身行禮,慕承天遠遠瞧見自己驕傲的女兒,老臉上頓時增光無數,一時笑眯了眼。
不枉他疼愛柔兒這麼多年,柔兒真是為他爭氣啊。
慕落柔臉上掛著端莊優雅的笑容,儀態萬千,當眸光掃到自己的父相正老眼巴巴地望著她後,她臉上的笑容一僵,眸裏流露出幾分怨恨,扭頭踏上台階。
糊塗的父相,如今是隨時會謀反的亂臣賊子,她得離他遠點!
可憐慕承天並不知道這些,眼睛都望直了,也沒能得到寶貝女兒的回應。他還安慰自己,因為現在是在皇宮,柔兒身為柔嬪必須以大局為重,所以才忍痛不理會她的父相。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太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方貴妃娘娘萬福金安!”
他正暗暗想著,耳邊突然響起齊齊的叩拜聲,慕承天半天才反應過來,發現周圍早已沒有一個人站著,全都跪倒下去,很多人在用餘光偷偷瞄他。
包括站在不遠處的太後、皇上、方羽依三人,也在拿眼睛看他!
慕承天腿一軟,嚇得直接跪倒在地,周圍不約而同地響起一陣譏笑聲,羞得他老臉通紅。
台階上跪著行禮的慕落柔瞧見這一幕,耳根火辣辣地燒起來,怨恨地瞪著自己的父相。她怎麼會有這般愚蠢的父親,給她丟臉死了!
望著跪在地上的慕承天,太後臉色不太好看,看都不看他一眼,說:“皇帝,走吧。”
元忻倒是沒什麼表情,點頭答應,“是,母後。”
同樣一身白裙的方羽依,在與方震業行過注目禮後,便攙扶著太後的胳膊,緩緩踏上通往金鑾大殿的台階。
經過慕落柔身邊時,太後腳步一頓,低著頭的慕落柔瞧見她裙擺上的鎏金鳳紋,心中一跳,趕忙討好地仰起小臉,乖巧至極地道:“臣妾給太後、皇上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