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她嘲弄地笑了一聲,接著繼續問,這句話似乎在問柳如熙,也似是在問她自己。
“方家到底有什麼好?值得你這樣出賣自己。”
聽言,柳如熙眼中蓄積的驚訝終於越來越濃,恍惚間怔愣在原地。但過了很久之後,她似乎明白過來什麼,如水的目光從慕心雅冷漠的臉上,轉移到她紅腫的眼睛。
柳如熙不怒反笑,桃花般美麗的眸光淡淡的,似是映著一層淡淡的光暈,晶瑩閃亮。
“能夠做方家的傀儡,我已知足,我做這些,從來沒有任何企圖。也許你覺得我可笑,我卻從不覺得自己可悲,這就是你我之間,最大的不同。”
她收起笑容,眼中的光暈也漸漸淡下去,直直地望向慕心雅,一字一頓。猶如一記石錘,重重砸在每個人的心頭——
“瑾妃,慕心雅,你覺得我說的對嗎?”
慕心雅?!
不是赫連心雅?!
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轟隆在腦海中炸開,墨蘭和樂菱震驚的目光齊刷刷落到慕心雅身上,墨蘭當即了然,昨日一切的異常終於可以得到解釋!
而樂菱,更多的是滿滿的激動,一聲清脆的“小姐”脫口而出,三人全都屏住呼吸等待她的回答!
慕心雅閉上眼,深深吸了口氣。
小姐?
沒錯,從前她在相府當了足足十七年的大小姐。
任人欺淩踐踏的可悲可笑的大小姐!
思及此,慕心雅猛地睜開眼,眼底射出直懾人心的寒芒,冰冷的嗓音不帶有一絲感情。
“沒錯,我全都記起來了。”
……………………………………
相府神醫來得真快。
準確的說,是慕落柔來得真快。
“姐姐這金鑾宮可真雅致,半點看不出倉促布置的模樣。”
慕落柔含著梨渦淺笑,輕移蓮步,緋紅色的身影款款走進來。當她看見柳如熙也坐在殿內後,芙蓉麵染上幾分驚訝。
“咦,熙貴人也在姐姐這裏?”
聞聲,柳如熙蒼白的臉上閃現一絲促狹,雙手有意無意地掩在腹上,從座椅上站起來,微微欠了欠身,對慕落柔行禮:
“見過柔嬪娘娘。”
慕落柔很快換上一抹笑容,眼睛卻沒再多看柳如熙一眼,於她而言,柳如熙這種出生的女人尚還入不了她的眼。
“熙貴人不必多禮,我今日是帶神醫來為瑾妃姐姐把脈的。姐姐身子不舒服,我這個做妹妹的,心裏一直擔憂得緊,早早便趕過來了,沒有打擾到姐姐休息吧?”
她們說話時,慕心雅依然在座椅上穩穩坐著,並沒有要起身的意思。聽到慕落柔情深意切的話時,心裏泛起一絲冷笑。
你是巴不得她快點死才對吧?
柳如熙知道此地已容不下她,她也斷然不能再留在這裏。
因為,眼下懷著龍嗣的她,實在是太危險了。
柳如熙開口請辭,說話間,眸光複而複雜地飄向慕心雅。
慕心雅卻隻淡淡凝著遠方,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無視她的目光。
“你先回去。”
柳如熙眼波微動,輕輕閉了閉染上悲色的眸子,起步離開。直到她杏黃色的身影消失在殿門後,慕落柔若有所思地扭頭朝那處望了眼,眉頭微微皺起,心裏湧起一種奇異的感覺。
卻不知到底是哪裏奇怪。
“有勞柔嬪費心了,不知那位神醫此刻身在何處?”慕心雅察覺她的視線,把她的注意力從柳如熙身上拉回來。
一聽神醫,慕落柔登時回過神,眉頭鬆開,笑道:“神醫正在殿外侯著,隨時等候姐姐傳召。”
耳垂上石榴紅的金玉耳墜,在她說話時輕輕地晃動。緋紅色的長裙襯得她膚白貌美,黑發如墨,大眼睛水靈靈的,唇角的弧度俏麗地上揚。
她越是單純無害的笑容,在慕心雅看來,越是讓人不寒而栗,宛如銀針一樣的紮眼!
畢竟,她被這張臉這笑容,欺騙了十幾年!
“讓他進來吧。”慕心雅慢吞吞地應允。
當一身黑袍的竹根出現在殿門之外時,整個金鑾宮內似乎都暗了暗。
緩緩挪動的腳步,溝壑縱橫的老臉,猶如纏繞在心頭漆黑的夢靨。慕心雅剛一抬頭,瞳孔緊跟著驟得一縮,臉色在一瞬間沒了血色,呼吸也深深淺淺起來,全身的血衝上頭腦、幾欲倒流!
是他!
市集上,斷崖旁,三番四次置她於死地的人,謀殺她娘的凶手……
他與慕落柔是同一夥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