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簾之外,竹根靈敏的雙耳將簾內兩人一切交談盡數收於心底,唇際泛起一記冷笑。他雖然眼睛瞎了,耳朵可比誰都靈。
想不到慕承天那個老匹夫有這麼好的福分,自己軟弱無能,但卻生了這兩個好女兒。大女兒慕心雅傾國傾城,二女兒慕落柔姿色雖遜色於她,但也是個不容小覷的狠角色,慕心雅喪命與她脫不了幹係。跟著她,報仇之日,必不晚矣。
慕落柔喝完藥後就睡下了,還要再遭受一番痛苦折磨是難免的,趙玉陵喚來寶珠留下伺候,自己則親自去後廚給她燉補藥。
落柔有孕落胎的事定不能讓人知道了去,就連慕承天這個做父親的都被蒙在鼓裏,對外隻是稱染了寒疾。
如今丞相府人心惶惶,猶如驚弓之鳥,所有人也都相信慕落柔是因為打擊過大,一下子病倒了,並沒有多做猜測。
“呦,這不是大夫人嗎?大夫人怎麼親自來這下人待的後廚了,就不怕髒了手?”
當趙玉陵站在後廚門口等補藥時,驀地,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傳來,來人正是慕承天前兩年才納的小妾——安氏。
“柔兒病了,我這個做娘的自然是要親力親為,母女連心,像你這種沒生養過的當然不會明白!”趙玉陵冷睇了她一眼,絲毫沒有把她放在眼裏的意思。
“嗬嗬。”忽然,安氏捏著手裏的絲絹掩麵嬌笑起來,“是啊,二小姐病了。噢,瞧我這爛記性,是大小姐才是啊!以前那個賤丫頭大小姐慕心雅,早就被老爺給趕走了,估計不是餓死街頭,就是被賣到窯/子拉客去了!”
“你——”趙玉陵本想諷刺她無所出,不料卻被她反將一軍。安氏辱罵被廢的慕心雅,不就是變著法子諷刺現在的大小姐落柔嗎!“哼!你這個賤/妾,沒事別在我麵前瞎晃悠,還不快滾回自己房裏待著去!”
趙玉陵語氣很是凶悍,若是換了從前,就是給安氏幾個膽子,她也斷然不敢在堂堂大夫人麵前耀武揚威,耍嘴皮子上的功夫。但是——今時不同往日,她安氏就想來這麼一回。
反正大夫人早就年老色衰,她最厲害的姐姐和外甥又雙雙被廢。而她安氏恰恰相反,年輕貌美,一身禦/夫之術,老爺如今最寵愛的妻妾非她莫屬了。
“賤妾?大夫人名門出身,說話怎麼這麼不客氣呢?好歹咱們共侍一夫,也該算是情同姐妹啊!”安氏“咯咯”媚笑,緊接著又補了最狠的一刀,“反正,大夫人的姐姐如今也被打入冷宮了,應該正是寂寞吧——”
她出身寒門,與眼比天高的趙玉陵攀姐妹,就等同於扇她一個耳光。而且,被廢的孝陵皇後,那絕對是她心頭的一根刺啊。
“我姐姐孝陵皇後也是你這狗嘴能提的?!你還敢口出狂言跟我互稱姐妹,不知天高地厚的賤/婦!”果然,趙玉陵徹底被激怒了,妝容精致的臉幾乎扭曲在一塊,看起來猙獰至極。就連貴婦風範都顧不得了,大步上前揚起手就要扇她,口中怒吼連連:“賤/人,看我這個當家主母今天不好好教訓你!”
原本正洋洋得意的安氏一見她竟然要動手,也立馬慌了神,兩人立刻扭打在一起。
“啊!放開我!放開我!”
“賤/人,我要撕爛你這張嘴,我讓你還敢不敢口無遮攔!”
原本隻有下人出沒的後廚,這回可熱鬧了起來,謾罵廝打聲頓時招來一群下人侍衛。
“哎呦,大夫人,三姨娘,快別打了!”
眾人紛紛勸架,奈何就是拉不開糾纏不休的二人。
“你們在做什麼?”忽然,一道沉穩的男聲破空而來,霎時令所有下人侍衛都噤了聲,“丞相大人!”
慕承天麵色陰沉地看著這扭打的兩人,氣得肺都快炸了,猛一甩衣袖厲喝:“你們全都給我住手!”
他這一聲怒吼,倒是立刻讓趙玉陵和安氏止住了手。仔細一瞧,兩人全都狼狽得不成樣子。
趙玉陵的發髻鬆鬆垮垮,淩亂不堪,而安氏原本的花容月貌上,赫然幾道醒目的血指印。
“老爺,大夫人她動手打我!”一見慕承天,安氏立即涕泗橫流,楚楚可憐地上前哭訴。
“我不過教訓一個妾室而已,老爺不必插手!”趙玉陵恨恨地看著安氏,雙目猩紅。
慕承天看她一幅潑婦模樣,再看自己素來寵愛的安氏被她抓成這幅鬼樣,不由怒火中燒,“朝中的事已經讓我夠煩心的了,玉陵你身為正室,就連如何持家都忘了嗎?”
他話裏帶著明顯的指責和偏袒,其實他也是和安氏一樣的心理,如今的趙玉陵,再也不是從前那個有強大後盾,讓他畏首畏尾的趙玉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