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七月,天雖說漸漸涼爽起來,卻還是不免有些燥熱,八歲的蕭安到底還是孩童心性,選擇性地遺忘掉老管家的囑托,把劉員外的十來頭老水牛往山草肥沃的路邊一放,自己自山坡上找了一顆枝葉茂盛的大樹底躺了下來。
山下便是有著數百戶人家的近界村,近界村再往南去些便是一眼看不到頭更看不到兩端的蒼莽山脈,蕭安這時候嘴裏叼這一根狗尾巴草,不由得想起劉員外他爹劉老太爺說起的那個傳說,傳說裏本無蒼莽山脈,明武國也本不是大陸強國,然而武祖橫空出世,起於凡俗,由武入道,創出一條修行路,更助故國打退來敵,爾後以偉力移來這蒼莽山脈,作為國家的天然屏障,然後這片土地的國家便更名明武,以示敬意,而蒼莽山脈便成了國界所在,山脈往北,皆為明武,往南,則先是無數如近界村這樣的邊境村莊,然後便是萬萬裏山河的明武國。
蕭安想到這些傳說,眼裏不知覺地泛起神采,有些飄飄然向往之。但是他八歲的生涯裏,見過的最大人物也不過是劉員外,更是不曾見過一個可以高來高去的修道人,從兩年前開始,他先是跟著劉府管家放牛,等跟牛混熟了後便獨自放牛,如無意外,他或許還會繼續放牛。
嗯,繼續放牛。蕭安心裏有些滿足,他不知自己從何處來,更不從見過自己的父母,從記事起,便在劉家生活,劉員外待他極好,吃穿不愁,雖說是個小廝,在劉員外的縱容下,過得確也是逍遙自在,而且劉員外最近還開玩笑地說過,等再過幾年,便去幫他說一門漂亮媳婦,給他些銀錢讓他出府去。他並不知道一個小廝能娶個漂亮媳婦意味著什麼,卻見過當時身旁那些十三、四歲的小廝眼裏放出的羨慕地狼一般的欲望,於是他想,等再過幾年,或許他也會有這樣的欲望。
大家都說他不像小廝,反倒像個少爺。蕭安腦中浮現出這兩年無意間撞進別人的談論,尚有些嬰兒肥的臉上露出甜甜的笑意,他的確不曾侍候過劉員外一家,住的也是劉家的廂房,放牛也是他無聊提出的,還有老管家帶了十天半個月,後麵牛丟過,也隻是其它小廝去找,他卻是不曾受過半分責罵,劉員外當時隻是和藹地安慰他,“安兒,別哭,牛丟了咱再買,你去找你思姐姐玩吧!”
劉員外雖說是十裏八鄉有名的好人,對待家裏下人卻也是嚴格的,像對他如此寬鬆隨意那是絕無僅有。八歲的蕭安隱約知道他是特殊的,不過他沒有想法去探究什麼,暫時對他來說,這樣無憂無慮地生活很好了。
“小安,小安”山下遠遠傳來幾聲清脆的呼喚,隱約間還能聽到少女有些鬱悶地咒罵,“這小子又躲哪玩去了,看我告訴我爹去……”
不大會,便見一個明媚少女由遠及近,至小坡下一路小跑過來,近些時臉上還能瞧見幾滴汗珠以及因快速運動而泛起的紅暈,落在蕭安的眼裏,煞是好看。
蕭安不等少女過來拎他耳朵,便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一掃臉上的懶散,換上一副有些討好的笑容,迎了過去:“思姐姐,你怎麼又跑出來了?”
這少女便是劉員外唯一的千金,大蕭安兩歲的劉思,劉大小姐,名義上的小主子。此時雖未長開,但柳眉、鵝臉間隱約可見幾分美人坯子,再加上兩條小辮子隨著跑動前後亂甩,更透出一股青春活力。
然而,蕭安不懂更無心關心這些,他隻是看著少女雙手叉腰,笑意吟吟的樣子有些無奈,有些頭大。
十歲的劉思許是因劉員外的疼愛沒有去學什麼大戶人家的禮儀,也不曾將她養在閨中,性子有些野,有些像男孩子,喜歡玩,更喜歡逗蕭安玩。
她狡黠一笑:“小安,我聽阿成他們說,昨日你回去吹噓發現了一個好去處?快帶我去瞧瞧!”
阿成,這個多嘴的家夥,蕭安心裏罵了兩聲,臉上的討好卻更加明顯了:“沒有的事,思姐姐,別聽他們胡說,咱兩誰跟誰,要真有,我能不跟你說嘛?你跑累了吧,先坐,先坐,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