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令漸入冬季,南屏山的空氣裏漸漸的彌散開來一種寒冷的味道。天邊懸著的幾抹陰雲,終於在傍晚時分爆發開來。一場氣勢滂沱的大雪就那樣紛紛的從低沉的天際飄散落下,一團一團,一朵一朵,壓在枝頭,蓋在地上,在空蕩蕩的山體中發出簌簌的聲響。
傍晚時分,半山腰上的一座竹製角樓的煙囪裏冒出縷縷青煙,使原本空寂的南屏山平添了一絲人氣。
藥膳房裏,爐火嗶嗶啵啵作響,爐上的藥罐也咕嘟的冒著泡泡,火光映紅了一旁睡著了的少女的臉,她微微撅著嘴,腮旁的兩縷青絲被從窗子吹來的風拂起,輕搔著她飽滿的嘴唇。少女伸手撓了一撓,轉過頭繼續睡著,突然,從樓上傳來一陣細微的聲響,惹得她驀地睜開了雙眼,側耳細聽,在確定了聲音的來源後,一陣風似的跑出了藥膳房。
內房裏,西門翊掙紮著坐了起來,卻仿佛耗盡了所有的氣力。他輕輕的閉上眼將身子半倚在窗欞上,劇烈的咳了起來。漣碧跑進來看到西門翊一張蒼白的臉,不由得吵開來。
“公子,你怎麼自己起來了?這身子弱著呢,也不好生養著。就不為了你自己著想也得替漣碧想想啊。一天沒日沒夜的照顧你,總算是撿回了你一條命,你可倒好,偏偏不要命的把自己往鬼門關裏送。”說著,撿起床上的枕頭墊在了西門翊的身後,又把被子往上給他拉了拉,臉上少不了的埋怨之色。
西門翊緩了口氣,淡淡笑著,也不生氣。那抹笑意竟平白的給他蒼白的臉上添了一絲生氣。
“聽這聲音,外麵下雪了吧。”說著,他緩緩從被子裏伸出了手,輕輕推開了身側的窗子。外麵的寒氣一瞬間從窗縫湧入了屋內,卷起一團霧氣,撲在他的臉上,竟讓他原本萎靡的精神有了一絲悸動。西門翊抬起溫婉如玉的手輕扇了幾下,霧氣散去窗外的皚皚白雪便映入了他的眼中。漣碧看見西門翊沉寂的臉上竟有些許欣喜的神情一閃而過,她不由得懷疑是自己看花了眼睛。跟在公子身邊五年了,他就像是一潭沉寂的潭水,從不見他大悲抑或大喜。臉上永遠是那清清淡淡的表情,如今,他望著窗外她看不見的遠方,竟露出小孩子般歡欣的神情。
“公子,空氣太冷,對你的病沒有好處的,漣碧關了窗子,你再休息一會吧。”
西門翊擺了擺手。“不礙事的。”輕輕地咳著,他掀開被子搖晃著想要站起身來。漣碧趕忙拾起一旁的雪裘給他披了上去。“漣碧,南屏許久未見到這般大的雪了,今日,倒覺得精神大好,你扶我到院子裏走走。”
“可是公子…”
西門翊也不待漣碧多言,輕輕拂開漣碧的手,一個人扶著牆朝著房門走了過去。漣碧歎了口氣趕緊跑過去扶住了他要傾倒的身子。公子的性子自己向來是知道的,執拗起來就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她拉開門,小聲的嘀咕著,“也不知道你怎樣想的,這樣的身子……”
南屏山地處偏遠,人跡罕至。可是這山上的美景卻是人間少有。空氣清新,山水宜人。當初聖手神醫白十四正是看中了這一點,才叫西門翊來此靜養。
西門翊望著滿山被白雪覆蓋了的景色,心中竟是前所未有的開闊,這樣白雪覆蓋的南屏,像極了隆冬時節的白島。隻是,自己恐怕是再難得見了吧。一些他想不通斷不明的事竟在這一刻闊然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