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太多慮了。”黛瑾笑笑,接過鬥篷披上,“我自己拿著這明瓦的小燈,就足夠亮了,我也不喜歡人跟著,在外麵略走走就回來的。”
侍茗知道黛瑾心中時常有些不願同人言講的心事,哪怕是自己在身邊服侍了這麼些年,也不是常常都可以聽到她所有的心裏話。
這夜深人靜的時候,也許反倒是她獨自傾訴的好時機,所以,侍茗也不再多說,隻是拿了個手爐過來。
“那我就不跟著了,太夫人拿著這個吧,看萬一冷著。”侍茗把手爐遞過去,“您也別走太久了,早些回來安歇才好。”
黛瑾點點頭,“好啦,怎麼變得這麼話多了。你也不必等我,讓上夜的小丫頭子看著門就好了,你先睡吧。睡裏頭就行。”
大戶人家裏麵,小姐夫人身邊最貼身的丫鬟,常常都會跟主子同床共枕。
黛瑾以前跟侍茗並沒有睡過一張床,可是自從景舜和綰綰死後,黛瑾常常心緒不安,雖然吃了不少安神的藥,也難免半夜驚醒。
因此,最近一段時間裏,十個晚上裏麵倒有八個,侍茗是跟黛瑾一同睡的。
“哎,好的。”侍茗一邊說,一邊準備鋪床。
自從睡在一張床上後,侍茗跟黛瑾的關係更親密了,平時沒有人的時候,說話也從不顧忌什麼主仆之分,倒更像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妹似的。
黛瑾獨自走出屋來,慢慢的,就不由自主的走到了花園。
她站在月下,靜靜的看著花園,這花園裏麵,來來往往過太多人,也發生過太多故事了。
可是如果說有哪一件令她最難以忘懷的話,那也許還是在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剛剛懷孕,就是在這花園之中,有綰綰姐姐,還有那時候還是世子的景承。
那時候,自己還不知道當年父親被害的真相,也不知道謝敏的心懷叵測,更沒有想過楚謝兩家的恩怨,要報仇,要奪嫡,這些後來讓人唏噓不已的事情。
現在回想起來,曾經以為自己生活的十分艱辛,從一個小奴婢一步一步爬上來,屢次想要逃脫出順王爺的魔爪都不能夠,每天每夜盼著的,就是可以不用看別人的顏色過活。
可是,如今自己是擁有了過去想要擁有的一切,家裏麵,不再有古怪暴戾的王爺和高人一等的王妃,再也沒有誰可以對著她瑾太夫人有一點兒不敬的樣子。
若是那時候的黛姬,能看到現在的瑾太夫人,一定會覺得無比幸福吧。
但是,自己竟還是更加想念那個有綰綰姐姐和世子景承的日子。
哎,想起來,黛瑾也不禁歎息,真的是造化弄人,如果儀如來的早一些,或者晚一些,也許現在自己的生活都不是眼下的樣子。
如果沒有儀如,自己現在是不是已經跟景承去到了什麼人煙稀少的小城鎮上,過著你儂我儂的生活?
黛瑾都不敢多想。
不過,如果說這麼多年的生活裏麵,有一點兒安慰的話,那就是儀如了。
每每想起女兒,黛瑾還是覺得,這麼多年,沒有白白的熬過來。儀如正如自己所期望的那樣,長成了一個善良懂事,亭亭玉立的姑娘。
等到把她歡歡喜喜的嫁到一戶好人家裏,黛瑾這一輩子,也就算是完整了。
想到這裏,黛瑾離開花園,向儀如的院子走去。
儀如此刻應該已經早就沉沉的睡下了,黛瑾吩咐小丫頭不要出聲,她隻想這麼靜靜在窗外站一站,看看屋內睡的正香甜的女兒,也就滿足了。
可是就在這時,隻聽前院一陣大亂,好多個小廝丫鬟都突然一齊大聲喊叫起來,“來人啊——不好了——有刺客啊——抓人啊——”
黛瑾聞聽這些喊叫,突然沒嚇得打了一個寒顫,刺客?難道野史小說裏麵的故事,竟然發生在了身邊不成?什麼刺客?敢在王府裏麵殺人不成?
喊叫聲此起彼伏,一時間,燈火通明,黛瑾循著喊叫聲的源頭走去,發現竟然是自己所住院子的方向。
她心裏頓時慌了,雖然大風大浪經曆了不少,可那都是鬥心機的,真刀真槍的在自己家裏碰見什麼強盜刺客的故事,還是頭一回見。
儀如住的院子裏黛瑾的院子較遠,等黛瑾趕到的時候,隻見院子已經被裏三層外三層的人群包圍住了,幾個太夫人和太姬也剛剛趕來,正在紛紛議論著什麼。
黛瑾心中有著極不詳的預感,她三步並作兩步衝進屋子,剛一踏進去,就看到地上一灘鮮血。
而血泊之中,躺倒了一人。
是侍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