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璋本想問問黛瑾這幾年是怎麼過的,但是自己思前想後,知道妹妹這些日子一定過得不容易,身為一個落魄的王侯小姐,在順王府這樣的地方,肯定舉步維艱。
雖然不知道這裏麵太多的故事,代璋也覺得,若是說起這些不開心的事情來,一定又會引得妹妹傷感,她現在還懷著身孕,自己還是盡量逗她開心一些的好。
於是二人誰也不願去觸碰那些敏感的話題,便是左一句,右一句的說些無關緊要的閑話。
“孩子幾個月了?你可有什麼不舒服?太醫怎麼說?身邊伺候的人還妥當嗎?”代璋琢磨著,對於現在的黛瑾,也許聊聊腹中的孩兒,是她最喜歡話題。
“哥哥放心,我雖然在這府中隻是一個姬妾,然而順王爺是多少年都沒有過孩兒了,闔府上下,對我的肚子,隻怕比我自己還要上心。”
“那就好,那就好,哎,沒想到,多年過去,如今一見,你也是要當母親的人了。”代璋不由得發出感慨。
這感慨,卻突然又說到了二人的心坎上。言談之中,對於“父親”這個字眼,楚家兄妹自然是不敢提及,然而突然提到“母親”二字,兩人又都想起了自己的母親。
黛瑾雖然知道母親在謝府中,卻極少能夠真的見到麵,甚至是說上話,每每打發人去傳信兒,基本上也隻能帶回話來,說母親過得很好,除此之外,也就沒有多餘的訊息了。
如今哥哥在麵前,自己實在不知,該如何告訴哥哥關於母親的事情。
“璋哥哥,你,可知道母親在謝家,還是奴身?”黛瑾小心翼翼的問道。
“我知。”代璋也神情嚴肅了起來。
“都怪我,怪我沒用,我自己被赦免了奴婢的身份,母親卻……”
“快不要這麼說了。”代璋打斷了黛瑾,“我都知道了,哥哥這次能逃得出這條命來,還能有加官進祿這樣的好事,都是多虧了瑾兒妹妹在貴妃娘娘跟前多番努力。我不知道你怎麼做到的,但是你已經為咱們楚家做了太多了,讓我這個做哥哥的,真是相形見絀。”
黛瑾低頭,心說,並不是我做了什麼,隻是我命好,結交到謝敏妹妹這樣肯念舊情的知心人。
代璋接著說道,“至於母親的事,我聽到之後,一是有些傷懷,二是有些疑惑,若說貴妃娘娘與妹妹你情誼深厚,在皇上麵前力勸赦免了你,那母親就在謝府之中,赦免起來,豈不是更加合情合理?”
“哥哥,你這是何意?”黛瑾聽得代璋這樣說,似乎是對謝敏有些不滿和懷疑似的。
“我隻是覺得,貴妃娘娘遲遲不肯赦免母親,是不是有什麼別的緣由?”
“不會的。”黛瑾毫不猶豫的反駁,“哥哥,你離京太久,也許不能體會到那後宮之中的種種繁瑣複雜。之前貴妃娘娘為了赦免我的奴婢身份,幾乎惹怒了皇上,若是再要赦免母親,也許皇上就會龍顏大怒。伴君如伴虎,想來貴妃娘娘也是有心無力吧。”
這番話,代璋並不怎麼相信。
若是之前,說皇上對楚家的謀反罪行深惡痛絕,對於楚家留下的這些個活口都還是心懷忿恨的話,那麼想要赦免任何一個人,確實都是件有些困難有些冒險的事情,就算是貴妃娘娘,也不敢擅自在皇上麵前妄言。
然而如今代璋心裏卻清楚,皇上對於楚家,並沒有什麼太多的顧忌,連他這個正當盛年的軍官,都可以一日升為四品的將軍,說明多年前的那樁案子,皇上不僅願意赦免,甚至心底裏是願意彌補楚家的。
既然是這樣,那麼讓母親恢複自由身,又有何難?
代璋隱約猜到,謝敏對黛瑾、對自己所做的所有善行,也許都有她自己的目的,而母親,也極有可能就是她手中用來挾持兄妹二人的砝碼。
黛瑾妹妹知道後宮不易,卻似乎沒有想到她的這位好姐妹在後宮多年,怎麼還會一如既往的天真善良呢?
隻是今天才剛剛見麵,代璋並不願意太過直白的點破妹妹心中對於這份舊友之情的美好幻象,她生命中留有的美好本來就不多了,如果還不妨事,那就讓她心中暫時多一個可以依賴的人吧。
停了半晌,黛瑾先說話,“哥哥,你說的,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如今既然哥哥回來了,母親若是能被赦免,也會有個落腳的地方。不如,我再寫信問問貴妃娘娘,看是不是能找個時機,救了母親出來。”
代璋點點頭,隻淡淡的說了一句,“好,那你便試試。”
心中卻無限感慨,如果謝敏還能找出理由堅持把母親留在謝府,也許,瑾兒就能明白過來一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