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輯】
臘葉
燈下看《雁門集》,忽然翻出一片壓幹的楓葉來。
這使我記起去年的深秋。繁霜夜降,木葉多半凋零,庭前的一株小小的楓樹也變成紅色了。
我曾繞樹徘徊,細看葉片的顏色,當它青蔥的時候是從沒有什麼注意的。它也並非全樹通紅,最多的是淺絳,有幾片則在緋紅地上,還帶著幾團濃綠。一片獨有一點蛀孔,鑲著烏黑的花邊,在紅、黃和綠的斑駁中,明眸似的向人凝視。我自念:這是病葉嗬!便將它摘了下來,夾在剛才買到的《雁門集》裏。大概是願使這將墜的被蝕而斑斕的顏色,暫得保存,不即與群葉一同飄散罷!
但今夜它卻黃蠟似的躺在我的眼前,那眸子也不複似去年一般灼灼。假使再過幾年,舊時的顏色在我記憶中消去,怕連我也不知道它何以夾在書裏麵的原因了。將墜的病葉的斑斕,似乎也隻能在極短時中相對,更何況是蔥鬱的呢!看看窗外,很能耐寒的樹木也
早經禿盡了;楓樹更何消說得。當深秋時,想來也許有和這去年的模樣相似的病葉的罷!但可惜我今年竟沒有賞玩秋樹的餘閑。
一九二五年十二月二十六日。(本篇最初發表於一九二六年一月四日《語絲》周刊第六十期。)
一覺
飛機負了擲下炸彈的使命,像學校的上課似的,每日上午在北京城上飛行。每聽得機件搏擊空氣的聲音,我常覺到一種輕微的緊張,宛然目睹了“死”的襲來,但同時也深切地感著“生”的存在。
隱約聽到一二爆發聲以後,飛機“嗡嗡”地叫著,冉冉地飛去了。也許有人死傷了罷!然而天下卻似乎更顯得太平。窗外的白楊的嫩葉,在日光下發烏金光,榆葉梅也比昨日開得更爛漫。收拾了散亂滿床的日報,拂去昨夜聚在書桌上的蒼白的微塵,我的四方的小書齋,今日也依然是所謂“窗明幾淨”。
因為或一種原因,我開手編校那曆來積壓在我這裏的青年作者的文稿了;我要全都給一個清理。我按照作品的年月看下去,這些不肯塗脂抹粉的青年們的魂靈便依次屹立在我眼前。他們是綽約的,是純真的,——阿,然而他們苦惱了,呻吟了,憤怒,而且終於粗暴了,我的可愛的青年們!
魂靈被風沙打擊得粗暴,因為這是人的魂靈,我愛這樣的魂靈;我願意在無形無色的鮮血淋漓的粗暴上接吻。飄渺的名園中,奇花盛開著,紅顏的靜女正在超然無事地逍遙,鶴唳一聲,白雲鬱然而起……。這自然使人神往的罷,然而我總記得我活在人間。
我忽然記起一件事:兩三年前,我在北京大學的教員預備室裏,看見進來了一個並不熟識的青年,默默地給我一包書,便出去了,打開看時,是一本《淺草》。就在這默默中,使我懂得了許多話。阿,這贈品是多麼豐饒嗬!可惜那《淺草》不再出版了,似乎隻成了《沉鍾》的前身。那《沉鍾》就在這風沙澒洞中,深深地在人海的底裏寂寞地鳴動。
野薊經了幾乎致命的摧折,還要開一朵小花,我記得托爾斯泰曾受了很大的感動,因此寫出一篇小說來。但是,草木在幹旱的沙漠中間,拚命伸長他的根,吸取深地中的水泉,來造成碧綠的林莽,自然是為了自己的“生”的,然而使疲勞枯渴的旅人,一見就怡然覺得遇到了暫時息肩之所,這是如何的可以感激,而且可以悲哀的事!?
《沉鍾》的《無題》——代啟事——說:“有人說:我們的社會是一片沙漠。——如果當真是一片沙漠,這雖然荒漠一點也還靜肅;雖然寂寞一點也還會使你感覺蒼茫。何至於像這樣的混沌,這樣的陰沉,而且這樣的離奇變幻!”
是的,青年的魂靈屹立在我眼前,他們已經粗暴了,或者將要粗暴了,然而我愛這些流血和隱痛的魂靈,因為他使我覺得是在人間,是在人間活著。
在編校中夕陽居然西下,燈火給我接續的光。各樣的青春在眼前一一馳去了,身外但有昏黃環繞。我疲勞著,捏著紙煙,在無名的思想中靜靜地合了眼睛,看見很長的夢。忽而驚覺,身外也還是
環繞著昏黃;煙篆在不動的空氣中上升,如幾片小小夏雲,徐徐幻
出難以指名的形象。
一九二六年四月十日。(本篇最初發表於一九二六年四月十九日《語絲》周刊第七十五期。)
怎麼寫
——夜記之一
今年不大寫東西,而寫給《莽原》的尤其少。我自己明白這原因。說起來是極可笑的,就因為它紙張好。有時有一點雜感,仔細一看,覺得沒有什麼大意思,不要去填黑了什麼潔白的紙張,便廢然而止了。好的又沒有。我的頭裏是如此地荒蕪、淺陋、空虛。
可談的問題自然多得很,自宇宙以至社會國家,高超的還有文明、文藝。古來許多人談過了,將來要談的人也將無窮無盡。但我都不會談。記得還是去年躲在廈門島上的時候,因為太討人厭了,終於得到“敬鬼神而遠之”式的待遇,被供在圖書館樓上的一間屋子裏。白天還有館員、釘書匠、閱書的學生,夜九時後,一切星散,一所很大的洋樓裏,除我以外,沒有別人。我沉靜下去了。
寂靜濃到如酒,令人微醺。望後窗外骨立的亂山中許多白點,是叢
塚;一粒深黃色火,是南普陀寺的琉璃燈。前麵則海天微茫,黑絮一般的夜色簡直似乎要撲到心坎裏。我靠了石欄遠眺,聽得自己的心音,四周還仿佛有無量悲哀,苦惱,零落,死滅,都雜入這寂靜中,使它變成藥酒,加色,加味,加香。這時,我曾經想要寫,但是不能寫,無從寫。這也就是我所謂“當我沉默著的時候,我覺得充實,我將開口,同時感到空虛”。
莫非這就是一點“世界苦惱”麼?我有時想。然而大約又不是的,這不過是淡淡的哀愁,中間還帶些愉快。我想接近它,但我越想,它卻越渺茫了,幾乎就要發現僅隻我獨自倚著石欄,此外一無所有。必須待到我忘了努力,才又感到淡淡的哀愁。
那結果卻大抵不很高明。腿上鋼針似的一刺,我便不假思索地用手掌向痛處直拍下去,同時隻知道蚊子在咬我。什麼哀愁,什麼夜色,都飛到九霄雲外去了,連靠過的石欄也不再放在心裏。而且這還是現在的話,那時呢,回想起來,是連不將石欄放在心裏的事也沒有想到的。仍是不假思索地走進房裏去,坐在一把唯一的半躺椅——躺不直的藤椅子上,撫摩著蚊喙的傷,直到它由痛轉癢,漸漸腫成一個小疙瘩。我也就從撫摩轉成搔,掐,直到它由癢轉痛,比較地能夠打熬。
此後的結果就更不高明了,往往是坐在電燈下吃柚子。
雖然不過是蚊子的一叮,總是本身上的事來得切實。能不寫自然更快活,倘非寫不可,我想,也隻能寫一些這類小事情,而還萬不能寫得正如那一天所身受的顯明深切。而況千叮萬叮,況且一刀一槍,那是寫不出來的。
尼采愛看血寫的書。但我想,血寫的文章,怕未必有吧!文章總是墨寫的,血寫的倒不過是血跡。它比文章自然更驚心動魄,更直截分明,然而容易變色,容易消磨。這一點,就要任憑文學逞
能,恰如塚中的白骨,往古來今,總要以它的永久來傲視少女頰上
的輕紅似的。
能不寫自然更快活,倘非寫不可,我想,就是隨便寫寫吧!橫豎也隻能如此。這些都應該和時光一同消逝,假使會比血跡永遠鮮活,也隻足證明文人是僥幸者,是乖角兒。但真的血寫的書,當然不在此例。
當我這樣想的時候,便覺得“寫什麼”倒也不成什麼問題了。
“怎樣寫”的問題,我是一向未曾想到的。初知道世界上有著這一個問題,還不過兩星期之前。那時偶然上街,偶然走進丁卜書店去,偶然看見一疊《這樣做》,便買取了一本。這是一種期刊,封麵上畫著一個騎馬的少年兵士。我一向有一種偏見,凡書麵上畫著這樣的兵士和手捏鐵鋤的農工的刊物,是不大去涉略的,因為我總疑心它是宣傳品。發抒自己的意見,結果弄成帶些宣傳氣味了的伊孛生等輩的作品,我看了倒並不發煩。但對於先有了“宣傳”兩個大字的題目,然後發出議論來的文藝作品,卻總有些格格不入,那不能直吞下去的模樣,就和雒誦教訓文學的時候相同。
但這《這樣做》卻又有些特別,因為我還記得日報上曾經說過,是和我有關係的。也是凡事切己,則格外關心的一例罷!我便再不怕書麵上的騎馬的英雄,將它買來了。回來後一檢查剪存的舊報,還在的,日子是三月七日,可惜沒有注明報紙的名目,但不是《民國日報》,便是《國民新聞》,因為我那時所看的隻有這兩種。下麵抄一點報上的話:
“自魯迅先生南來後,一掃廣州文學之寂寞,先後創辦者有《做什麼》、《這樣做》兩刊物。聞《這樣做》為革命文學社定期出版物之一,內容注重革命文藝及本黨主義之宣傳。……”
開首的兩句話有些含混,說我都與聞其事的也可以,說因我
“南來”了而別人創辦的也通。但我是全不知情。當初將日報剪
存,大概是想調查一下的,後來卻又忘卻,擱下了。現在還記得《做什麼》出版後,曾經送給我五本。我覺得這團體是共產青年主持的,因為其中有“堅如”,“三石”等署名,該是畢磊,通信處也是他。他還曾將十來本《少年先鋒》送給我,而這刊物裏麵則分明是共產青年所作的東西。果然,畢磊君大約確是共產黨,於四月十八日從中山大學被捕。據我的推測,他一定早已不在這世上了,這看去很是瘦小精幹的湖南的青年。
《這樣做》卻在兩星期以前才見麵,已經出到七八期合冊了。第六期沒有,或者說被禁止,或者說未刊,莫衷一是,我便買了一本七八合冊和第五期。看日報的記事便知道,這該是和《做什麼》反對,或對立的。我拿回來,倒看上去,通訊欄裏就這樣說:“在一般CP氣焰盛張之時……而你們一覺悟起來,馬上退出CP,不隻是光退出便了事,尤其值得CP氣死的,就是破天荒的接二連三的退出共產黨登報聲明。……”那麼,確是如此了。
這裏又即刻出了一個問題。為什麼這麼大相反對的兩種刊物,都因我“南來”而“先後創辦”呢?這在我自己,是容易解答的:因為我新來而且灰色。但要講起來,怕又有些話長,現在姑且保留,待有相當的機會時再說罷!
這回且說我看《這樣做》。看過通訊,懶得倒翻上去了,於是看目錄。忽而看見一個題目道:《鬱達夫先生休矣》,便又起了好奇心,立刻看文章。這還是切己的瑣事總比世界的哀愁關心的老例,達夫先生是我所認識的,怎麼要他“休矣”了呢?急於要知道。假使說的是張龍趙虎,或是我素昧平生的偉人,老實說吧,我決不會如此留心。
原來是達夫先生在《洪水》上有一篇《在方向轉換的途中》,說這一次的革命是階級鬥爭的理論的實現,而記者則以為是民族革
命的理論的實現。大約還有英雄主義不適宜於今日等類的話吧!所
以便被認為“中傷”和“挑撥離間”,非“休矣”不可了。
我在電燈下回想,達夫先生我見過好幾麵,談過好幾回,隻覺他穩健和平,不至於得罪於人,更何況得罪於國。怎麼一下子就這
麼流於“偏激”了?我倒要看看《洪水》。
這期刊,聽說在廣西是被禁止的了,廣東倒還有。我得到的是第三卷第二十九至第三十二期。照例的壞脾氣,從第三十二期倒看上去,不久便翻到第一篇《日記文學》,也是達夫先生作的,於是便不再去尋《在方向轉換的途中》,變成看談文學了。我這種模模糊糊的看法,自己也明知道是不對的,但“怎麼寫”的問題,卻就出在那裏麵。
作者的意思,大略是說凡文學家的作品,多少總帶點自敘傳的色彩的,若以第三人稱來寫出,則時常有誤成第一人稱的地方。而且敘述這第三人稱的主人公的心理狀態過於詳細時,讀者會疑心這別人的心思,作者何以會曉得得這樣精細?於是那一種幻滅之感,就使文學的真實性消失了。所以散文作品中最便當的體裁,是日記體,其次是書簡體。
這誠然也值得討論的。但我想,體裁似乎不關重要。上文的第一缺點,是讀者的粗心。但隻要知道作品大抵是作者借別人以敘自己,或以自己推測別人的東西,便不至於感到幻滅,即使有時不合事實,然而還是真實。其真實,正與用第三人稱時或誤用第一人稱時毫無不同。倘有讀者隻執滯於體裁,隻求沒有破綻,那就以看新聞記事為宜,對於文藝,活該幻滅。而其幻滅也不足惜,因為這不是真的幻滅,正如查不出大觀園的遺跡,而不滿於《紅樓夢》者相同。倘作者如此犧牲了抒寫的自由,即使極小部分,也無異於削足適履的。
第二種缺陷,在中國也已經是頗古的問題。紀曉嵐攻擊蒲留仙的《聊齋誌異》,就在這一點。兩人密語,決不肯泄,又不為第
三人所聞,作者何從知之?所以他的《閱微草堂筆記》,竭力隻寫
事狀,而避去心思和密語。但有時又落了自設的陷阱,於是隻得以
《春秋左氏傳》的“渾良夫夢中之噪”來解嘲。他的支絀的原因,是在要使讀者信一切所寫為事實,靠事實來取得真實性,所以一與事實相左,那真實性也隨即滅亡。如果他先意識到這一切是創作,即是他個人的造作,便自然沒有一切障礙了。
一般的幻滅的悲哀,我以為不在假,而在以假為真。記得年幼時,很喜歡看變戲法,猢猻騎羊,石子變白鴿,最末是將一個孩子刺死,蓋上被單,一個江北口音的人向觀眾裝出撒錢模樣道:Huazaa!Huazaa!大概是誰都知道,孩子並沒有死,噴出來的是裝在刀柄裏的蘇木汁,Huazaag 一夠,他便會跳起來的。但還是出神地看著,明明意識著這是戲法,而全心沉浸在這戲法中。萬一變戲法的定要做得真實,買了小棺材,裝進孩子去,哭著抬走,倒反索然無味了。這時候,連戲法的真實也消失了。
我寧看《紅樓夢》,卻不願看新出的《林黛玉日記》,它一頁能夠使我不舒服小半天。《板橋家書》我也不喜歡看,不如讀他的《道情》。我所不喜歡的是他題了家書兩個字。那麼,為什麼刻了出來給許多人看的呢?不免有些裝腔。幻滅之來,多不在假中見真,而在真中見假。日記體、書簡體,寫起來也許便當得多罷,但也極容易起幻滅之感,而一起則大抵很厲害,因為它起先模樣裝得真。
《越縵堂日記》近來已極風行了,我看了卻總覺得他每次要留給我一點很不舒服的東西。為什麼呢?一是鈔上諭。大概是受了何焯的故事的影響的,他提防有一天要蒙“禦覽”。二是許多墨塗。寫了尚且塗去,該有許多不寫的罷?三是早給人家看,鈔,自以為一部著作了。我覺得從中看不見李慈銘的心,卻時時看到一些做作,仿佛受了欺騙。翻翻一部小說,雖是很荒唐、淺陋、不合理,倒從來不起這樣的感覺的。
聽說後來胡適之先生也在作日記,並且給人傳觀了。照文學進
化的理論講起來,一定該好得多。我希望他提前陸續的印出。
但我想,散文的體裁,其實是大可以隨便的,有破綻也不妨。做作的寫信和日記,恐怕也還不免有破綻,而一有破綻,便破滅到不可收拾了。與其防破綻,不如忘破綻。(本篇最初發表於一九二七年十月十日北京《莽原》半月刊第
十八、十九期合刊。)
在鍾樓上
——夜記之二
也還是我在廈門的時候,柏生從廣州來告訴我說,愛而君也在那裏了。大概是來尋求新的生命的吧,曾經寫了一封長信給委員,說明自己的過去和將來的誌望。
“你知道有一個叫愛而君的嗎?他寫了一封長信給我,我沒有
看完。其實,這種文學家的樣子,寫長信,就是反革命的!”有一天,K委員對柏生說。又有一天,柏生又告訴了愛而君,愛而君跳起來道:“怎麼……怎麼說我是反革命的呢?!”廈門還正是和暖的深秋,野石榴開在山中,黃的花——不知道
叫什麼名字——開在樓下。我在用花剛石牆包圍著的樓屋裏聽到這小小的故事,K委員的眉頭打結的正經的臉,愛而的活潑中帶著沉悶的年青的臉,便一齊在眼前出現,又仿佛如見當K委員的眉頭打結的麵前,愛而君跳了起來,——我不禁從窗隙間望著遠天失笑了。但同時也記起了蘇俄曾經有名的詩人,《十二個》的作者勃洛
克的話來:
“共產黨不妨礙作詩,但於覺得自己是大作家的事卻有妨礙。大作家者,是感覺自己一切創作的核心,在自己裏麵保持著規律的。”
共產黨和詩,革命和長信,真有這樣地不相容嗎?我想。
以上是那時的我想。這時我又想,在這裏有插入幾句聲明的必要:
我不過說是變革和文藝之不相容,並非在暗示那時的廣州政府是共產政府或委員是共產黨。這些事我一點不知道。隻有若幹已經“正法”的人們,至今不聽見有人鳴冤或冤鬼訴苦,想來一定是真的共產黨罷!至於有一些,則一時雖然從一方麵得了這樣的諡號,但後來兩方相見,杯酒言歡,就明白先前都是誤解,其實是本來可以合作的。
必要已畢,於是放心回到本題。卻說愛而君不久也給了我一封信,通知我已經有了工作了。信不甚長,大約還有被冤為“反革命”的餘痛罷!但又發出牢騷來:一,給他坐在飯鍋旁邊,無聊得很;二,有一回正在按風琴,一個漠不相識的女郎來送給他一包點心,就弄得他神經過敏,以為北方女子太死板而南方女子太活潑,不禁“感慨係之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