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正一行人,乘風禦船出了海峽,拖著一葉扁舟在黢黢昏夜遠航而去。
茫茫翰海,寂寂星廖,粟粟船蕩。因為入夜,極目視野不過十丈,加上愈臨惡風渚地盤邊緣,張正等人謹慎而行,馬馬虎虎吃了一頓幹餅,繼續由葉禾掌舵,八裏摘血瓜站崗放哨,沙膽牛掄起鐵槍在練武。
張正與醜龜,則是繼續深談。
“醜兄,此次擒殺屍鬼,有何頭緒?”張正道。
醜龜苦笑一聲道:“十三年前,俺初入惡風渚,最初還是個小門徒,倒陽切密都分不清,那時八大山鬼的名頭大了去,插了俺也估不到,這次由俺來輔殺屍鬼。至於頭緒,不是沒有,咱們山頭裏擅於調查情報的鷹字隊給俺透露過,說屍鬼曾在黃泉海峰和沙尾汀附近出現過,而且還招攬了一群烏合之眾,算是自個開山立櫃,另起爐灶,要找不難,難就難在屍鬼生性陰狡,直搗黃龍的話,屍鬼定必棄眾逃走,到時隻怕是打草驚蛇,讓他跟咱們玩起捉迷藏,誤了山頭給出的期限,那就不好辦了。”
張正頷首道:“聽老七哥說,屍鬼當年是臨陣叛逃,那到底是什麼敵手,什麼陣勢,才會讓連殺人不眨眼的屍鬼都叛逃?”
醜龜聞言,臉上攏起一陣青紅交錯,半響不言,隨之稍有餘悸地道:“張排琴你有所不知了,咱東南霧海……”
“東南霧海?是什麼?”張正索問道。
“啊?”醜龜愣了愣,道:“張排琴,你連東南霧海都不知麽?咱腳下的這片海域,叫霧海,但霧海太大,所以人們又分成東南、西南、西北、東北四部分,咱們惡風渚就處於東南部分。”
“哦!!”張正恍然。
這也無怪他,他年幼就被擄入惡風渚當奴隸,接著又被送進青霖暝宗為侍童,逃出來又在與世隔絕的樟果島生活,多年來都不甚了解外界之事,今日出道,自然是“孤陋寡聞”了。
張正臉微一紅,哈哈道:“讓你見笑了。”
“沒事沒事。”醜龜也不在意,完全沉浸在回憶之中,敘敘道:“當年東南霧海地盤的劃分,總共有十線八網,咱惡風渚占了一半,其餘小山頭各爭各取,但就在九年年前,出了個不得了的人物,此人一舉橫掃統領了十多個小山頭,開創了一個名叫駕魅島的山頭,說要與惡風渚平分東南霧海。”
“竟有如此鐵腕人物?”張正心裏也吃驚。
惡風渚當年什麼實力,張正很清楚,那時光是嘍囉就近萬之眾,還有惡風四狼、八大山鬼、九大當家和傳說中的礁上一旗,這些人通通都是獨當一麵的大將,想與惡風渚平分地盤,這座駕魅島不簡單!
“那當時惡風渚有沒有答應駕魅島的要求?”張正問道。
“當時駕魅島島主發出書函,邀請大當家赴會相論,大當家率軍師和眾多幹將應會,據傳宴席上,雙方條件談得還算合攏,但正當滴血簽契畫押的前夕,駕魅島島主派人暗殺大當家,大當家受了重創昏迷不醒,那時二當家與軍師接管全局,發出通天炮,召喚惡風渚上上下下人員救援,那一夜……俺也在場。”醜龜露出一種深藏的情感,是哀,是慘,他的聲音越發低落:“那一夜,死得太多人了,八大山鬼眨眼間折損五名,惡風四狼被打得下落不明,後來隻回來兩狼。”
張正心頭一震,已經瞭然,僅存的那兩狼,就是死在自己手上的薑大穆和如今的魯傑。
“那一仗,惡風渚如何贏得的?”張正追問。
醜龜眼裏閃過一絲自豪,道:“就在惡風渚節節敗退的時候,礁上一旗出現了,我至今還記得那道身影,一出場一揮旗,便鎮住了敵方好幾波攻勢,一人獨挑駕魅島島主與上百嘍囉,戰得好激烈,後來駕魅島島主不敵而敗退,礁上一旗淹沒在嘍囉大軍之中,死了沒死,沒人知,不過……俺沒看見他出來。”說到此時,醜龜有了一絲黯然。
“哦?”張正輕歎著。
一聲歎!
是對英雄隕落的惋惜!
是對仇人死去的幸喜!
交集的滋味,在心間點點品嚐。
醜龜繼續道:“其實當年扭轉局勢之後,二當家與軍師發下總令,徹殺駕魅島餘徒,經過半個月來的屠戮,咱惡風渚終是坐穩了東南霧海龍頭之位,但那一役,死傷慘重,而且流血的慘痛,使很多人幡然醒悟放下屠刀隱退回鄉,甚至有好幾年,大部分貿易船隻寧願選擇繞長途,也不願經過惡風渚的地盤,所以實質上,惡風渚的實力是下降了。”
難怪……時隔十五年,張正再回惡風渚,確實是沒有了當年的風光和團結,如今的惡風渚,看似地盤占盡,其實內部情況混亂而岌岌可危!
張正想起一件緊要事,問道:“那大戰過後,大當家去了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