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地窟,藏著一名忍饑耐渴十數天的男子。
狹窄的空間,腥臭的氣味,沁體的寒意,讓男子在煎熬折磨中苦苦掙紮,盡管如此,蟄伏的他從未動彈過一根指頭,哪怕埋在黑沙底下的血肉已有腐爛之象。
撐下去,才有一線曙光!
撐下去,才能將以往的恩仇快意了卻!
餓了,吞沙!
渴了,喝血!
痛了,那就記在心頭,總有一日,決會百倍奉還!
忽然,隱隱失聰的雙耳驚聞浪潮大作之聲,男子倦怠的雙眸猛然激射出一絲精光,終於來了?多少年心血的籌備,多少次卑躬屈膝的不甘,終於要迎來自己的生天!
“出!!”男子心一橫,所有顧忌拋之腦後,以偌大的自製力,硬生生將身軀從黑沙中抽出,但被黑沙侵蝕得體無全膚的他終究忍不住一聲慘叫:“啊……”
痛未止,男子哪敢在這等時刻停留半分,牙關一咬,拖帶著一身劇痛,拚命般往上爬,爬得雙手血跡斑斑,來到頂處,將蓋板推開,霍然躍出!
眼見的,正是這一片熟悉而蕭瑟、死寂、寸草不生的黑沙灘!
這時正逢子夜時分,四下漆黑,但就在男子躍出的那一刻,看似平靜的灘上倏然傳來震耳咆哮之聲,迅動的未知身影交織成一張巨大的包圍網,目標正是男子!
“已經驚動了守灘狼龜,時間無多,出海!”男子豁命奔向灘邊,但奈何筋疲力盡,跨一步猶如負山之重,而身後的那道道嗜血身影,則是逼追而來!
男子見狀,眼睛一紅,心中已有定數,將腰間尖刀拔出,毫無猶豫之色,當機立斷,揚刀揮下,赫見一條血影飛起,竟然是自斷一臂,引獸爭食,以來換取短短數個呼吸的時間。
“啊!!”男子沙啞地慘叫著,腳步卻容不得慢下。
一步,是用血換來的生機!
一步,是竭嘶底裏的嘶吼!
不知多少步,男子數不清也數不盡,但當骨架欲散,血肉臨潰之際,迎風撲來一陣鹹鹹的海風,隨即入耳便是滔滔衝霄的浪聲,男子仰天抬首,傾盡最後一絲力氣,縱身而出,投進了水中,任憑這無情的風浪吞沒自身。
……………………
數日過去,在某一個峭壁岩洞裏,昏睡著一名斷臂男子。
男子熟睡在硬邦邦的石板上,在暖暖的斜陽照耀下,露出了原本的清俊樣貌。他約莫二十及冠年紀,幹壯的身軀上殘留著一條條讓人不忍直視的疤痕,但配上黑銅色的體膚,卻襯出了堅毅和狠辣。
再一觀,披頭亂發的他的臉容上,雖無疤痕痂瘢,但無形間,卻雕刻下一種受盡苦難之後才有的滄桑和獨立。
男子緩緩醒轉過來,警惕大生:“這是哪裏?”
環眼一看,男子發現這是個岩洞側洞,十分簡潔明朗,而且擺有用貝殼做的一些基本生活器具和一團燃燒著取暖的柴篝,應是有人煙之處。
“我真的逃出來了?”男子仿佛不敢相信眼前之景,呆著,癡著,恍惚著。
凝神的雙眼中,如一幅幅畫麵般,重映著過往的曆經,像是回味,像是擺脫之後的輕鬆,更像是掀開人生新一篇書頁的喜悅。
男子,名叫張正。
他忘記家鄉在哪了,隻記得玄夏這個名字。
五歲那年,他隨父母乘船離鄉,自那一刻起,厄運如跗骨之蛆般纏著他。
先是親眼目睹父母被海盜殺害,之後便是淪為奴隸,做牛做馬地服侍了那群海盜幾年,那群他至今還記住麵孔的海盜。
十歲那年,有一名紅衣使者,將他帶走了,但他接著麵臨的境地,改變了他的一生,徹徹底底!!
那是一個名叫“青霖暝宗”的島嶼。
對於此宗,張正找不出一個可以形容的詞,可怕?恐怖?血地?在那裏生活了十年的他,永遠忘不了那裏的景象。
那裏陰森詭氛,隻是感受一下就會心驚膽跳。在張正的記憶中,無論打掃多少次,流淌在地麵上的血液總是新鮮的;無論怎樣捂著雙耳,廝殺慘叫的聲音,如響在心頭般駭怕,導致在往後的日子,張正近乎於麻木和冷漠無情。
在張正的眼中,屍體,跟地上那些石子沒什麼區別。
十年裏,他的身份是一名侍童,他為生存,記不清有多少次,跪在人前,扇自己的嘴巴,扇得血淋淋,扇得有些時候,忘記自己其實也是個人。
十年裏,為苟活,在未眠的那些時間,他如狗般搖尾乞憐;在沉睡的那些時間,他如癲狂般斬殺一個個仇人,即使隻是在夢中。
生存和情緒的矛盾,使他墮落,也使他變得不可摧毀。
在前幾年的一次偶然機會,他發現自己的主人,也就是那個他在夢中最想千刀萬剮的老賊,竟然將一本秘笈收藏在暗格裏,一眼間,他發現暗格裏還有整座島嶼的地圖!!絕望不可怕,可怕的是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