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她們都還小，十七八歲少女的年紀，自然是喜歡一切可愛美好的事物，總覺得這個社會上，雖然有醜惡的存在，但屬於她們的，一定是這樣的世界。
如今時過境遷，再進來這種地方，顏歡隻覺得一顆心都蒼老了起來。
孔若雨坐在KITTY的沙發上，端著一杯雙莓聖代，正吃的津津有味，看到顏歡進來，端著聖代的手僵在那裏，她嘴裏還有一口冰涼的冰淇淋，就著充足的冷氣，整個嘴都麻木了起來。
顏歡徑自去要了一個香蕉船，端了走過來坐到孔若雨對麵，吃了一口，這才評價：“味道不錯，挺好吃的。”
孔若雨眯眼笑了一下，將嘴裏化成水的聖代咽下，道：“三年前剛來這裏的時候發現的，那時候就覺得，以後有機會，一定要帶你來吃。”
顏歡笑：“原來你來這裏都三年了啊。”
孔若雨吞下一口聖代，隻覺得寒氣入體，冰冷了五髒六腑，滑膩甜美的口感卻還存留在嘴裏，經久不散。她點頭，卻換了另一個話題：“顏歡，你還記得那時候我們兩個看神雕俠侶的情景麼？那麼多的愛恨情仇，我卻隻記住一句風陵渡口初相遇，一見楊過誤終生。三年前剛回國的時候，轉車到這裏，當時我就坐在這個位置，無意中的一抬頭，就看見了他。會不會為他誤了終生我不知，我隻知道，我已經為他誤了三年，且不願回頭。”
顏歡看著孔若雨，她隻覺得有好多話想說，最終，卻隻是問：“那麼，你幸福麼？”
孔若雨盯著麵前的聖代杯，因為許久沒吃，已經開始融化，藍莓和草莓融合在一起，顏色絢爛卻不融洽，看起來別扭到極致，可吃到嘴裏，依舊是她愛極了的味道。
她點頭，又搖頭：“女人往往是最貪心的動物。初時，我隻覺得每天看到他就是幸福。可是後來，我就想得到他，；當我和他躺在一起的時候，我又想，哪一天他的心也能屬於我，才是我此生最大的幸福。可惜，這個願望直到現在，都沒有實現。”
顏歡隻覺得心口的疼痛飽脹了起來，她記得這個女子最狂妄囂張的模樣，卻唯獨沒有見過她將自己低到塵埃裏，祈求施舍的樣子。
“既然如此，為何不放棄呢？”
孔若雨輕輕笑了起來，好久，她才回答：“我何曾沒想過放棄，可是他已經成了我身體裏的毒，流進我的四肢百骸五髒六腑，若是執意拔出也不是不可，隻是那樣，我會痛到發瘋。”她頓了頓，又說：“更何況，即使我離開他了，再見麵，我依舊會為他癡狂。”
她抬起眼，看著顏歡：“當初離開沈辰淵的時候，你的痛苦不會比我少，可是，現在你不是依舊站在他的身邊，做著維護他的事情麼。顏歡，我們終歸是一路人，就連被傷害之後所做的選擇，都是一模一樣。”
顏歡怔怔的看著手裏的香蕉船，被勺子無意識的紮過，已經千瘡百孔麵目全非。好一會，她才苦笑：“果然是最了解我的姐妹，我承認我是放不下他。而且，我現在還不如你，最起碼你還有一個盼頭，可是我，此生已經全無希望了。”
孔若雨伸出手，冰涼的手指抓住了顏歡同樣寒冷的手掌，看著她的雙眼，極為認真的說道：“顏歡，對不起。”
顏歡看著她滿眼的愧疚，說道：“若是早上我聽到這句話，我一定會很憤怒的質問你，為何要如此對我；若是中午我聽到這句話，我會問你，下一次你會不會選擇站在我身邊不再背叛我；可是現在，若雨，你終究是我的姐妹，不管你做了什麼，這一點始終無法更改。”
孔若雨鼻子一酸，抽出手，吸吸鼻子道：“你是招我眼淚麼？”
顏歡搖頭輕笑：“事情過去就過去了吧，畢竟你也有自己的苦衷。何況，雖然於公我們現在是競爭對手，可是於私，你還是我的好姐妹。”
孔若雨被她的模樣感染，挑眉笑笑：“你不怕下一次再讓我做選擇的時候，我還是選擇放棄友情選擇愛情麼？”
顏歡反問：“你覺得我還會給你下一次算計我的機會麼？”
孔若雨大笑，繼而極為認真的說：“如果有一天讓我在愛情和友情上做選擇，我很可能還會選擇愛情。顏歡，即使這樣，都沒有關係麼？”
顏歡也認真的回答：“若雨，無論你會怎麼選擇，我都不會怪你。你選擇友情，可能會失去愛情；若你選擇了愛情，你不會失去我的友情。但是你記著，我不會讓你輕易地犧牲掉我們的友情。”
孔若雨感動的走過去蹭到顏歡的沙發裏，伸出雙臂將她抱了個滿懷，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悄然的抹去了控製不住落下的淚水。
她知道，此生對於這個姐妹，她都隻有虧欠，縱使她做的再多，都無法完全消除自己的愧疚了。
她孔若雨何其有幸，能在做了這麼多錯事之後，仍然擁有顏歡的友誼。
顏歡回到家，已經是深夜了。路邊兩排小小的路燈在頭頂亮著，仿佛燈塔一般照亮了她前行的路。
顏洛大概已經睡了，小樓漆黑一片，隻有門口兩盞燈亮著，帶著柔和的暖意。別墅還是一片燈火通明，隱約還能看見有人在忙碌。
顏歡走進去，李嬸正在收拾客廳，看到她，溫和的一笑，道：“怎麼現在才回來？”
顏歡笑道：“有點事情耽擱了。”
李嬸點頭，見顏歡準備回小樓，忙叫住她：“對了，辰淵少爺說在書房等你，讓你回來之後務必去找他。”
顏歡心頭一緊：“是不是他又不舒服了？”
李嬸搖頭：“我也不知，你先去看看吧。”
顏歡聞言，忙快步上了樓去，卻沒有注意到，身後李嬸一臉開心的笑意。
走到書房門前，顏歡平複了下氣息，有些慌亂的敲門：“辰淵，你在麼？”
裏麵傳來男人的應答聲，門開，看見沈辰淵如常的臉色，顏歡不自覺的緩了口氣，隨著他走了進去。
進了書房，沒等沈辰淵開口，顏歡就主動道：“我要坦白一件事情。”
沈辰淵一臉笑意的望著她：“說吧。”
顏歡深吸一口氣，繼續說：“今天跟在沈凡閱身後的秘書我認識，她叫孔若雨，和我是朋友，確切的說，她和我是同窗四年的閨密。後來她出國留學，我們中間分開七年，但是前段時間又見麵了。然後，你給我的資料，她看過。”
沈辰淵點頭，毫無驚訝之色：“我猜到了。”
見顏歡一臉訝然，沈辰淵笑著摸摸她的頭：“上午看你那個樣子，我如果還不能猜出來些什麼，那我就比你還笨了。”
顏歡不服氣：“我不笨好麼。”引得沈辰淵失笑，繼而牽起她的手，神秘一笑：“跟我來。”
顏歡茫然的跟隨著他的腳步，走上了別墅的屋頂。
來到這裏的時間雖然不短，別墅的屋頂顏歡卻是第一次上來。一看見上麵的風光，顏歡頓時被眼前的景色驚呆了。
巨大的玻璃將整個房頂的空間收納成了一個獨立的房屋，被人獨具匠心的做成了一個花房。不同的花卉在盆栽裏被擺放的錯落有致。嬌豔欲滴的玫瑰花鮮豔如火，聖潔無暇的百合清純如雪，君子蘭和綠蘿點綴其間，將整個房間布置的恍若仙境。
中間擺著一張石桌，四周放了同樣的石凳，打磨的十分精致。
挨著右邊角落擺了一張公主床，粉色的紗罩在上麵，裏麵還放著一個大熊，看起來如夢如幻。
離床不遠的地方放著一架三角鋼琴，純白的琴蓋上還放了一束玫瑰。
房間裏夢幻的仿佛下一秒就會出現一個王子，深情款款的為公主彈奏歌曲。
而沈辰淵的確沒有辜負顏歡的期望。下一刻的沈辰淵便化身成王子，走到鋼琴前坐下，對她微微一笑，彈奏起了《水邊的阿狄麗娜》。
窗外是碧波蕩漾的大海，頭頂是繁星璀璨的星空，耳邊是令人沉醉的樂曲。置身一片花海之中，沈辰淵沉穩的呼吸伴著悠揚的鋼琴聲落在她的耳朵裏，仿佛是天籟一般，讓人深深沉溺其中。
顏歡突然想起白天的時候，孔若雨對她說的話。她被沈凡閱一麵誤了三年，顏歡自己又何嚐不是被沈辰淵誤了終身。都說女色可禍國，卻不知男色可惑心。她們兩個，皆是被這兩個同樣出色的男人迷惑的，丟了心，失了身，孤注一擲的賭上了整個青春都怕不夠，還壓上了自己的一生。
一曲終了，顏歡還未從曲子裏走出來，纖細的腰便被沈辰淵自身後環住，有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邊低言：“還喜歡麼？”
顏歡情不自禁的點頭，聲音微微有些顫抖：“很喜歡，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