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歧路(2 / 2)

而昨夜事件的核心,文脈遺下的嫡女,自昨晚歇下後已再沒有出過房門半步了,林家的侍女前去服侍,也未能得到回應,幾乎要讓人覺得她是想不開出了什麼意外一般。然而青陽賀隻是攔下了想要直接入內的林家之人,隻疲憊地搖頭歎息。

就在這般令人不安並沉默著的靜謐裏,短時的打掃已經接近了尾聲,林家的諸人隻低聲地商量著上哪裏去尋幾位口風嚴密些的磚瓦木匠好將府邸的門麵修一修,畢竟單從損毀的痕跡,隻消稍有些經驗的手藝人都看得出絕非是傳言裏簡單的起火情境。

就在這般沉默間交換意見的時候,諸人突然聽得門口尚在打掃收尾的仆婢們似是有所發現一般,紛紛放下了手裏的活計。林家主事的幾人前去查看,許久未有風信之下連青陽賀也覺出似有什麼地方不對,便也隨之起身走到人群之間想要查看,林家諸人紛紛讓開一條道路,青陽賀眼見著府邸之外幾十米遠的地方,蒼白的霧氣貼著林間的土地與鋪就道路的磚石,如同緩流的水一般慢慢行至了眼前。

青陽賀登時警覺,這般詭異的景象絕非是自然景觀,隻可能是魔法所為。林家一眾眼見著青陽賀變了麵色,大多也惶恐幾許,門邊人一時稀疏了不少。

青陽賀死死地盯著已被霧氣覆蓋的道路盡頭,他覺不出什麼氣息,卻近乎直覺地感覺到有著什麼東西正在逼近。濃霧遊離間一點暗影在其中漸漸明晰了,鋒銳的金屬敲擊在鋪路的青石上似有刀鋒嗡鳴。一道極是纖細的身影從中淡出,是一件漆黑的長袍,兜帽拉上來蓋住了那之下的麵容和眼睛,隻有些許黑色的卷發帶著綢緞般的光澤盤臥其上。縱使冬時長袍厚重嚴密,來者仍能教人輕易看出她的窈窕和美麗,每一步走起來輕輕擺動的間隙裏,無不牽引著觀者的目光與心,墮落進欲求的深淵裏。

青陽賀隻重重一拳砸在身側已然燒灼變形的黑銅大門上,那一聲鳴響便如金鳴,頃刻間將失神的人震醒了大半。回過神的人皆是帶了茫然和懼怕地看著周圍的人們,似乎隻差毫厘,他們便要撲上前去爭搶那新妍嬌媚的獵物了。

驟生的變故令得女子也生了些微詫異,她的腳步便隨之停了一停,一隻手自廣袖內探出,青陽賀瞥見了邊角裏的白色紋形,尚覺得熟絡時女人的兜帽已經滑下,又將方醒的仆婢們拖入了新一輪的驚豔與垂涎裏。

那是一張極美的臉——便是青陽賀也反駁不得的,卻帶著不容忽視的矯做的痕跡,好似是索吻一般柔嫩鮮豔的唇,含了些微曖昧情意的眉眼彎出模糊的姿態,幾點淩亂的發絲柔媚地卷曲在她雪白的頜間,描摹出的軌跡像是隱秘的路徑,一路延伸到她隻露出方寸的頸肩鎖骨,慵懶地伏在纖秀與飽滿的間隙裏。

她整個人的麵上似乎都蘊了輝光,勾人蕩魄一般的,盡是媚術的痕跡。

青陽賀在瞥見她麵容的瞬間便生了警戒之心,調起了魔力才壓下幾乎要翻騰起來的燥意,而林家諸人此間裏已是如癡如醉的神情,青陽賀已然不想也再無力令他們清醒,他隻持著一個分寸小心戒懼,心中卻知這般不需言語魔力就已經有如此誘惑力的媚術,這女人的實力絕對遠遠超過自己。

能掌握精神的魔法師從來都是極其強大並精妙的,無論楠焱、拉比德亦或是數個千年來深諳此道的杜德絲。

她卻並沒有將青陽賀看在眼裏,隻一步一步往林家內走著,袍裾之下鋒銳金屬鞋跟叩擊青石,每一步都如舞於刀鋒,卻如此平靜。

她的步步相逼終究進到了一個青陽賀再無可退也無法無視的距離裏,隻一點冷光剛剛從他指尖探出,手臂還未舉起,那女人的步伐便又是微停,側過臉淡然地看了他一眼。

她的長睫濃密柔軟,像是深林中的牝鹿透著一種無言的純潔和愉悅,而那之下濃墨一般的瞳孔裏極是生動的柔媚神情卻像是一隻母狐狸,隻一眼的間隙裏青陽賀屏住呼吸,卻終是周身一麻,像是全身的骨頭都被抽掉了一般,無聲地在林家的大門前癱軟下去了。

栽倒在地的那個瞬間他看清了那袍裾之上精密紋繡的徽飾,森白的火焰紋形,他驟然想起了是在何時何地見過這般形狀的徽飾,立時睜大了眼睛。

他絕望地想要喊,可女人似乎連他說話的權力都剝奪了去,他張著嘴,舌頭卻在口中綿軟如爛泥,隻餘呼吸間的聲音,可怖如鬼魂哭泣。

他眼睜睜地看著她走進了青陽舞的房間,然後再無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