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下置著一架空然無物的繡架,大抵出閣前不擔族務還有時間描繡以打發辰光,現下裏到底是沒有那般閑散了。角落裏立著一個月白色的瓷瓶,幾許枯萎的花枝立在裏麵,那脆弱幹枯的姿態,叫祭覺得隻消稍微碰一下就會粉碎成塵埃。
立在房中的桌案上,青玉筆架下還懸著數支原用以描畫符咒的筆,筆尖還染著嬌柔的緋色——浸得久了,便是再用心也無法洗去——一樣落滿灰塵。
她正這般漫無目的地打量著,便聽到外間有響動,想是蘭若已經開始翻找,她環顧內堂一眼,確定再沒有什麼值得一看的東西後,就往蘭若所在的外間去了。
妝台上亦是一層厚灰,祭簡直辨不出桌案原有的顏色,蘭若想是已經翻過,數個抽屜綴著的鏤花銀拉環上的浮土都被蹭去了,祭一眼見著最下麵的抽屜沒有關嚴,透著一線紅色。
許是出於好奇,她伸手拉開了那個抽屜,把那個不過兩個巴掌大小的紅錦盒取了出來——它的上麵卻是沒有什麼灰塵的,這顯著有些不尋常。放在案上後,祭才覺出錦盒前掛著一把拇指大小的銅鎖,她伸手輕輕碰了一下,頓生一絲觸電般的感覺。
看樣子是有抵抗符咒保護的……抵抗術遇強則強,觸摸時的戰栗隻是警告,如果將其無視試圖強行打開的話,後果將是可怕的。
祭委實不覺得這會是母親重視的東西——如果真的重視就當帶去憐櫻閣裏,丟在這裏多年不管不問,何嚐有半分重視的意思。
但若要說是絲毫不上心,祭也不覺可能,畢竟符咒會隨著時間慢慢減弱它的效力,她大抵知曉父母完婚的年份,青翎7716,算到如今已有二十來年,想到這個時間祭不禁哆嗦了一下,如此長的時間後還會有著效力的符咒必定是會有供體的,作為它不會失效的力量的源泉。
如果是禁製的供體,大抵是“回環”,將紋章封閉其中,最大限度地保證魔力不會流失;封印的禁製,多數是血脈,就像封印「吞噬」所用的那個力量一般,是依靠著十二世家的血脈所供給的力量,十分微弱、微不可察的一點。
那麼咒術呢?咒術很少具有循環的特性,除卻楠焱與這片土地所結的契約以外,祭也沒聽過哪種咒術是需要血脈維係的。
這樣看來,所謂供體,應是某個活在世上的存在,它的力量不滅,這個魔法就無法失效。
最便捷也最容易想到的,就是血。
憐的血。
或許是她在寫這張符咒的朱砂裏摻了自己的血,或許是盒子裏的什麼東西附著著她的血咒,以此作為動力,致使這一咒術在二十多年後的如今,仍未失效。
這一魔法是不能強力拆解的——供體本身會出現感應,如果是以血書符,憐會察覺,如果是其中有血咒存在,在拆解的瞬間,裏麵存放的東西說不定就會隨之損毀。
好在不難。
祭上上下下翻著那個盒子又看了一遍,確定沒有什麼其它不對勁的地方,又回頭看了一眼搬了八角凳在牆邊的紅木立架上眾多盒子裏翻找的寞翎蘭若,她輕輕將食指送進口中,從邊角撕開一個細小的口子。
以血為書,自然是以血為解了。
隻有極其細小的一點殷紅,祭輕輕將它點在銅鎖上麵,她是憐的血親,相似性會騙過符咒,令其顯形。
果然,一點紅光從血染的地方如細蛇一般遊走起來,發著熒熒的光伸展爬行,像是密信上被水浸透後顯出的字跡一般,密密麻麻的符文像是繩索將錦盒牢牢捆紮,祭努力辨析,也沒找到她能認識的咒文。
祭不得不對母親的能力表示歎服——這樣精密繁複的抵抗術是她首次所見,若非自己的血能騙過它,想解這個咒術絕對比想象起來麻煩得多。而憐成婚後就搬離了這裏,也就是說憐在施下這道符咒時隻有十六歲,甚至更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