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忽地一絆,幾乎就是要摔下去,好在赤鬼眼疾手快,順勢一扶,才未令她這般難看地倒地。祭踉蹌幾步,退開再低頭看及,卻是有鐵灰色的什麼東西掩埋於地,祭回望赤鬼,他卻並無幫忙的意思。
於是她蹲身,掘開已然龜裂的土地。上部倒顯幾分疏鬆,下部卻已硬結,以她之力自是無法再深掘下去,好在已經可以看出形跡,卻是究竟歲月的劍柄,看不出材質,隻頂端鑲嵌一顆拇指大小的血色寶石,與劍鏜交成一個十字形的中心處,同樣鑲嵌著一枚略顯小的血色礦物。劍脊處埋著一線暗沉的金色,其間仍有血色隱現。
祭伸手握住那冷硬的劍柄,用力推轉,方將它周遭的泥土掘鬆,甚是艱難地將它拔起。卻是一柄刃長高過她身高的長劍,她奮力地拖拽著,卻終是不得不握住劍身才能繼續發力將它拔出。掌間驟生銳痛,手一鬆,長劍便已當啷墜地。
赤鬼上前,才見祭的掌心赫然已留下一線猙獰的血痕。祭將另一隻手掌覆蓋其上,勉強施展咒術治愈,低頭再看,陳舊的劍刃上卻無半分紅跡,而且似如錯覺一般,劍身上的鏽蝕似乎隱去了不少。
祭正怔愣,赤鬼已俯身將見撿起,望著祭的目光閃過一絲複雜。
“你將它拔出,而它無抗拒,如你情願,它不會拒絕你。”
祭不由得錯愕,“可是……它並沒有同我交流。”
“因為鑄造者不同、心境不同、寄寓其中的感情也不同,它們的特性也是不同的吧,它便是這樣了,不抗拒便已經是承認了。”赤鬼頓一頓,“當然,未帶離劍塚之前,一切都是來得及的,你若有屬意,可再擇十二王劍之一。”
他的言下之意便是,這把劍並非是出自楠焱熾之手的十二把王族之劍中的任何一把,權作提醒,要她慎重考慮。
她不由得環顧嗡鳴漸息的數把王族之劍,卻終是搖一搖頭笑道。
“想必它們,也不會願意侍奉一個貪心不足的侍主吧。”
“你確定?”赤鬼問。
祭輕輕地點了點頭。
她許是不了解,又或是……從未真正將這些常人求之不得的東西放在眼裏,再或是切實有意違逆。赤鬼終了輕歎一聲,將劍予了楠焱祭,卻是令她以左手持。
祭糊塗了片刻,隻道,“我是慣用右手的。”
“我知道,”赤鬼神色複雜,“不過往後的日子,你的右手怕是還得拿些別的東西。”
祭不再爭辯,順從接過。
廣袖拂過,她的視野已是一片火焰的明紅。
“閉上眼……你已習過靈祈術,知道怎樣嚐試與它建立聯係,要讓它成為你手臂的延伸,然後像是控製身體的一部分那樣,讓它回到你的身體裏去。”
祭聽話閉眼,感官裏隻剩下左手握著的劍柄冰涼生硬。她試著調動自己的“息”,那一點微薄的靈質,探入死物一般的劍的深處,感受到它的心……搏動著,像是有些疲憊,卻又生著點點光明。
那光,像是種子一般萌發,纏繞,飛速生長,迅速攀附上她的左臂,直入骨血。祭吃痛,一時間的戰栗幾乎令她鬆手,她清晰地意識到這並非是什麼良善的東西,它帶著一種直噬血肉的狠厲。
“堅持住。”織物的輕軟覆蓋其上,赤鬼輕輕合住她握劍的手,耳邊僅有三字餘音。
生長繼續,經久的疼痛後便成了麻木,漫過肩膀,直及心髒,像是魂魄都在震蕩,隻短暫的停頓,再一次衝擊,直入腦海,她的視野瞬間血紅。
她聽見話語……聲音不高,耳邊有風拂過樹葉的聲響,像是林濤葉浪,如海如潮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