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想要的態度?”她冷笑,紅翡梅沁的護甲點在木質的窗欞之上噠噠作響,“還能是什麼態度?所有世家都欠他們的,順從他們、不對立不反抗就是最好的態度。”
“殷如!”楠焱淳澈驟然提高聲音,似有狂風驟起,蒼白長發如白蛟狂舞,銀藍色的眼眸凝凍成冰,周身水霧彌漫,組成一個模糊的虛影,昏睡的楠焱祭不安地抽動。楠焱殷如劇烈地戰栗了一下,無力地跪伏下去。
“你知道達伊洛是什麼,”他審視著那一團瑟縮的緋紅,“那規則是德蘭定下的——第一代遵從拉芙拉希婭?德蘭的審判,第二代遵從洛玻雅?德蘭的審判——我們不能說他們從未犯下過錯誤,但他們的功績足以說明了德蘭的選擇是正確的。”他微微垂眸,遊離的力量緩慢收斂。
“一直……都正確。”
他上前兩步,將還顫抖著的楠焱殷如拉了起來。
“照一照鏡子——看看這隻眼睛,想一想你身上流著的是什麼樣的血,鴻鵠也好六葉也好,如果不是德蘭我們都不會存在,”他頓一頓,“世家亦是。”
“所以就要認同他們?哪怕看著楠焱衰落下去?”楠焱殷如咬牙。
“我說這話並不是讓你對達伊洛——對德蘭感恩戴德,隻是要你記住世家是為什麼存在的,至尊是為什麼存在的。那些好聽的借口已經聽夠了,什麼引導什麼拯救,都是世家對先祖失信的遮掩和美化,你明明很清楚。楠焱的衰落不差這一時,都是早晚會發生的事情,拉比德是,依達法拉亦是。”
“不能挽回麼?”殷如忍著眼角的一點晶瑩。
“不會那麼快,卻必定會發生。”楠焱淳澈看向窗外,華安庭以西,朱紫重闕華廊深立。“我倒是情願這孩子別去做什麼至尊,安安靜靜在此終老一生,”他頓一頓,“隻是天不遂人願呐。”
“什麼意思?”
“她本不該參加今年的覺醒儀式,長老席中卻隻有我和致成反對,自是無用的。”他閉上眼,“就算之前已有風信……從今天開始她的存在就已經能夠被德蘭感知,後續的事項會相繼展開,她沒有退路了。”
“如果她能成功不就萬事大吉了?”殷如一字一句地說,“這個家族還會沿襲下去……再沿襲數個千年。”
“成功率太低了,”淳澈看她一眼,“而且……你沒聽說麼?達伊洛家族的長子三年前就通過了一階評定,他現在……還沒到十六歲。”
殷如一驚。
“以王之身臨世……十二王族輪轉回歸,依達法拉已有過一名半身,拉菲格家族完態叛逃,伊格特蘭德兩位半身尚存,聽說瑞格特那邊似乎也有。對於王族們而言王的意誌就是絕對的,他的態度和做法不是我們能追及和探知的,至少從年齡看來,未來大小姐如經達伊洛審判,執掌達伊洛的人應是他,而非現下的第二十二任院長。”
“我會想辦法的。”
“我昔年教你順應天命……盡人事聽天命,不要做多餘的事情,可你似乎隻聽進去了一半。”楠焱淳澈不由歎息,“你的靈祈術境界已至往生,卻再難衝擊至高,大抵也是為此,明明心法已至無心,卻仍是有執念放不下吧。”
她輕巧一笑,異色雙眸中光彩流轉。
“為人母者到底會有私心……錕已不在,我隻希望瓔珞能安穩地活在一個繁榮鼎盛的家族裏,為著她的安穩,隻要有一線希望,我都會爭取。”
“你不該拿這個孩子做道具,”淳澈沉聲,“她不是楠焱的權杖,握在手裏就能保萬世榮華!”
“我幾時當她是道具?!”殷如麵上幾乎浮出了難以遏製的怒火,“成為至尊不就好了嗎?!世上還有誰可違逆她?還有誰可傷害楠焱!”
楠焱淳澈深深看了她一眼,轉身往外間行去,隻淡然道。
“我久不司族務,拗不過長老席,隻一句話——這孩子必定恨極了楠焱,如那位一般恨不得蝕骨飲血。我隻這一句,你們可聽好了,我沒機會看到,你們可看好了。”
一語成讖。
楠焱淳澈行至閣外時,才覺楠焱釋還在等,他站在廊下,一襲晨時的玉白色廣袖寬裾潛蛟長衣還未換下,合著暗紅色的火焰徽飾一道舞在風裏。竹青色的發絲散而不亂,整個人溫默如凝瑩的青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