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水晶珠落在楊木地板上激起的那一聲清脆的響聲,遊動著的黑色霧氣隨之在麵前緩慢凝固。
從指尖掉落的金色水晶珠在清澈泛光的地板上滴溜溜地轉著,輕輕撞開幾枚原本安分的同類,像是一場精心布下的局,在刹那間隨著心緒的擾動而紛亂。
貝拉的手指不可抑製地輕輕顫抖著,她光滑的絲綢裙裾被狠狠地揉捏在掌心,一張原本還泛著些微薔薇色的小臉此刻已經白的叫人心驚。
花蕾般的唇瓣輕輕開合,她艱難著,卻終究沒能吐出一個字音,而麵前的黑霧,定格在隨著「吞噬」掌心動作再度在高空拉出的巨大黑箭上。
她曾見過那個東西,宛若極夜沉澱著的,世上最深邃的黑暗凝結成了尖銳的固體,曾有這樣一支黑箭靜靜躺在星城八樓畫像走廊的玻璃展櫃裏,那是奪走第三任至尊生命的利器。
隻是從未有人告訴過她,身為第三任至尊的楠焱祭,竟是為了父親擋下那一箭而死去。
她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那樣可怖著的映射著過往的夢境裏母親被絞索高高掛起,第三任至尊在高台上笑得酣暢淋漓。
可在這樣的現實裏,連「吞噬」都懷著無比惡毒的怨恨承認了,她是為了父親死去。
瘋狂的嗜殺者和心懷天下的至尊,究竟哪個才是真正的楠焱祭?
白鬼看著貝拉,隻是輕輕地、輕輕地歎了口氣,伸出手來將貝拉的指尖握在掌心,泛著冰冷的涼意。
“很難相信麼?”她問,語調輕柔隨意。
貝拉艱難地點了點頭,沉默著不再言語。
“至尊也是人類,隻是他們掌握著太多久遠遺失的秘密。”白鬼輕輕歎息,“光的力量被流轉在血脈,卻因並不是人類的東西而難以真正被掌握。至尊繼承人都出生在一個光的富集年域,那一輩的孩子們血脈裏都或多或少有著它所引發的能力,或是先知,或是讀心。而真正被激發出來能夠使用光元素施展魔法的,才能被稱作繼承人,有著某日一登神壇的可能。繼承人很少會隻有一個,通常是兩三個較強的或者七八個很弱的,他們不一定出自同一世家,在年齡上卻必定相差無幾。為了新生至尊的降臨,這些孩子之間允許不承代任何責任地相互殺戮,因為這份光的能力流轉在血脈,隻能通過殺死對方奪取。”
“每一代都是這樣麼?”
“第一代當然不是,他從德蘭的手中接過了那份力量的全部,流轉到現世的隻是那時的殘餘,被分散在世界絕大部分區域的每一位血裔,盡管稀薄、也都有著那時的一份能力,而十二世家這個體製則相當於一個放大器,隻是為了將這份力量更加集中和高頻地呈現而已。
至尊隻有三位,但在這三位的間隙裏誕生過的繼承人數也無法數清,他們麵臨著殺戮戰鬥在不為人知的黑暗裏,那就是世家的隱秘。
第二任至尊很幸運,在他剛剛覺醒這份作為繼承人的能力的時候,就已經被德蘭的王族發覺,因而及時遠離自己的親族,沒有讓族人為此犧牲。”白鬼的麵上掃過一絲絲淡淡的寂寥,“因為就算繼承人打定主意不去弑殺同族同代人去奪取這份或隱性或顯性的能力,族人的生命也會從距離最近血緣最近的平輩開始被緩緩吸噬而去,所以繼承人是不能擁有姊妹兄弟的,在繼承人覺醒的那一日,就是他們倒計的死期。”
“但珞還活著,”貝拉提醒,“第二任的至尊似乎也曾經有過一個妹妹。”
“那是因為他們都選擇了遠離,”白鬼的表情悲哀而平靜,“第二任被德蘭帶離,第三任因拒絕家族的‘栽培’而被迫放逐,如果她不準備接受成為至尊的宿命,她便無法留在家族,家族不會幫著一個無心成為至尊的繼承人傷害自家那麼多優秀的族裔。”
“第三任是因為‘放逐’?”貝拉一驚,“我還以為她來西恩特是因為——”
“——她並不是為了成為至尊靠近祭壇而來到這裏,而是為了保護自己的親人吧。”白鬼接話,幽幽歎息,“她會來西恩特,是因為被德蘭的王——也就是你父親——帶到了這裏,達伊洛與楠焱分屬不同世家血緣幾乎早就沒了共同之處暫且不提,首先作為達伊洛本身的德蘭血脈就不會有伴隨光而生的繼承人出世,這一點上也保證了新生代的生命安全。她最終也隻是殺死了瑞格特家族的那位敵對之人,這是必須的無法違逆,我不清楚是什麼原因讓她放下了原有的芥蒂決心向著成為至尊努力,但從你父親在與她相差如此之多的年紀的情況下成為她的「伴侶」來看,你父親想必也是誘因之一。”一雙明淨的青白色柔潤瞳孔轉向貝拉的眼睛,“那個你聽過的,關於至尊和「伴侶」的關係並不是毫無根據,即使是普通人在與一位可以完全值得信任而且保護著自己的異性相處過久也很容易會生出那樣的感情,更何況是他們這種出身大族備受崇敬生下來就背負著殺死姊妹可能的繼承人。我不能肯定什麼,但就她為你父親擋下那一箭而言,並不值得太過驚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