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然無聲,星邸裏沉澱著死一般的寂靜。
熙琳和瑞克當然是不認識那柄長杖的,但也看得出來那絕對是什麼很厲害的東西,片刻後發現周遭氣氛似乎有點不對,不提原本就單膝跪地的四位完態驟降的沉默,就連繆安也已經彎下身去,楠焱朗也彎著身,眸底閃爍的光芒預示著他的心情絕不平靜。洛歐斐的右手垂握著的王劍安安靜靜,他的目光停留在那略顯金色鏤雕精細的杖身上,神情沉默而悲傷。
“那是……什麼東西?”瑞克悄聲向身側的熙琳發問,熙琳微微搖頭示意自己並不知情。
“那是封印之杖。”前麵的楠焱朗聲音有些顫抖地開口,“三任至尊血脈相承,存世至今的至尊的王權,封印之杖。”
兩人立時震驚,看向楠焱朗的目光也不由得變得怪異起來。封印之杖為什麼會在王的手中他們並不知情,可十五年前戰後,第三任至尊身隕後封印之杖便一直被楠焱家族保管一事他們總也知情,結合年初的茗國之事不難猜出,王前往了極東重創楠焱家族數位長老並封印楠焱朗的生父——時任楠焱家族族長的楠焱軼,這封印之杖大概就是那時候從他手裏“接管”過來的吧。
這家夥……不會是在記仇吧。兩人無聲地交換了一下眼神,都沒有多說什麼。
不過他們明顯是想錯了,楠焱朗的天賦傾向於家族係統的咒術,幼時也多是跟隨母親學習,對這位怪異而乖戾的父親本就是有些疏離的,而因著一些瑣事升級的紛爭中母親折去了父親的劍,卻被父親以封印之杖反傷後打發去了祠堂,說是休養,明眼人都看得出,這二人之間的夫妻情分,怕是盡了。
也正是由於此事,在接到召集令後楠焱娉婷毫不遲疑地將兒子送往西恩特,其中不失有著知曉他為德蘭麾下第一王族祈願之王罹辰的原因,更是為著早日送兒子離開這個漸顯病態的家族。
真正令楠焱朗為之心驚的是洛歐斐?達伊洛以德蘭之王之尊居然以身持杖,就算與父親並不親近,他的侍婢,那個被強行留在十歲左右身形的寞翎茗哲的秘辛他多少也知道一些。
至尊出現間隔之長,短則數千,長則數萬,而作為傳承信物的封印之杖一直被保管在上代至尊出現的家族——因為第二第三任至尊都出自楠焱,所以由楠焱保管——而在沒有至尊在世的時候,封印之杖一直是作為一件冷冰冰的信物被供奉在祠堂深處,處於根本無法啟用的沉眠狀態,那種情況之下的它不過是根有些華麗的木棍罷了。但、一旦受到光元素的溫養和刺激,它內在的力量和意識就會被從內到外地激活,從而處於完全可以戰鬥和使用的狀態,盡管它能夠從外界吸收光元素補充自身,卻終究會因為元素的稀薄而再度進入休眠,為了讓它始終保持在巔峰時期,就需要“持杖。”
持杖並不是簡單地拿著,而是需要擁有光魔法資質的魔法師不斷以自身血肉和魔力溫養,在光元素充沛的情況下封印之杖幾乎不會損耗持杖者的生命力,但對於那些不自量力強行征用它的人而言,無法補足的地方就會從生命和血肉中強行抽取,也許一日兩日還沒有什麼問題,但經年累月的損耗所帶來的虧空絕對是驚人的。楠焱軼沒有那個天賦,就算有也絕不會拿自己的血肉去填補這個無底洞,因而才有了寞翎茗哲。一直以來拿自身血肉溫養著封印之杖的人,一直都是寞翎茗哲。她靠著楠焱軼賦予的些微光魔法的能力和處子的純淨強行征用封印之杖,如果將其比為劍,那麼寞翎茗哲就是不斷被磨損著的劍鞘,就算沒有上次極東的損傷,她在魔力耗盡之前就會由於持杖被封印之杖先行耗光。
沒有人能安全地征用封印之杖,除非至尊本人,以及他所選定的「伴侶」,他們會有著世間最純淨的光和對封印之杖的無上契合,絕不會因此受到傷害。
德蘭不應該能做到這一點,這是王族們都知道的,德蘭所擁有的光早在初代拉芙拉希婭?德蘭的時候就被西庭伯爵騙取並完全剝離血脈,就連依達法拉也有著誕生至尊繼承人的可能,而達伊洛卻永遠不會有。
所以他們才會是至尊甄選的監督者,因為他們不會有徇私的可能。
洛歐斐是如何做到的?如果他沒有光的話,又如何要將封印之杖收入身體?難道他一直以來竟是用自己的血肉去養護這柄王權同血腥並存的權杖麼?
盡管無人告訴他答案,他卻從心底聽到了赤鬼的回應。赤鬼沒有說什麼,隻是輕輕地、輕輕地笑了一聲,可就在那堪稱短促的笑意裏,楠焱朗卻察覺出了宛如浩瀚大海一般動蕩不堪卻又無邊無際的……悲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