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備戰(1 / 2)

月光攀上素白的牆壁和雕鏤結縷的窗欞,在大理石地麵上投出一痕夜色的淡跡。星邸寬大的樓梯拐角平台上,一張小桌被放在耀目的月光下,滿目精細而怪異的工具。

白布、清水、銼刀、鉤針、鑷子蜜蠟和燭火頗為有序地排開,一隻小盒子裏零落地擺放著幾枚精細的礦物飾品。白發的年輕人不過二十幾許,他坐在月光照耀不到的陰翳裏,白色長發和長衣一順垂下幾乎曳地,袍裾邊角淡淡地勾紋著堇青色的火焰徽飾——力量與撫慰並存,第八愈之世家達伊洛家族。

他的膝頭橫擱著一把銀色的細劍,看上去極為纖細輕薄而無力。隻有用極高的速度駕馭,它才會變為僅憑刃風就可見血的利器。素白修長的手執著白布,輕輕擦拭著劍身上每一處繁重的雕花鏤刻,他一直這樣不緊不慢地擦拭著,感受不到時光如梭,卻又是那樣固執地悲歎著寂寞。

手上的動作忽然一滯,他在月光的清輝下抬起了頭,一雙堇青色的淩冽獸瞳毫無保留,帶著高壓和逼迫的窒息,分毫未束的白發完全傾灑,月光延伸其上,似乎要化為其中的延伸部分。

像是初春水湧的冰融,那寒冷的冰層一絲絲地消融了下去,最終化成柔水的明淨。

“既然來了,就別站在那裏。”他重新低下頭去,細細擦拭著藤蔓花紋。

高處黑暗的樓梯上,輕輕響起衣袍拖曳的聲音,來人一步步地邁進清朗的月光裏,紋金的白色華服鋪展開來逶迤馥麗,淡金色長發梳理整齊,他站在月光下,微微彎身示意。

堇青色的柔光縈繞閃滅,坐在那裏的洛歐斐也已經是另一副形容,更加出塵和明晰的外貌,白色長睫在麵上投下一串淡淡的陰翳,尖耳突出銀白的發絲,那發絲再度鋪展開來拖曳滿地。氣息所及,白曇浮動馥鬱。唇透月光如同薔薇薄玉,輕抿不帶笑意,隱含一絲悲意。

“黛斯特尼。”他開口,似是歎息。

“抱歉不請自來。”黛斯特尼輕語,踏著月光步下樓梯。

“如果是你,就沒關係。”洛歐斐?達伊洛頷首,為他在桌前置上一隻瓷盞,溫潤滿水,映出銀漪月明。

“怎麼想到來我這裏?”他開口問,不甚在意。

“你把曇花的氣息藏得很隱秘,但王血的味道卻遮不去。”

“哦。”洛歐斐淡淡應了一聲,無悲無喜。

“那麼,這就是你布的局?”黛斯特尼銀色的瞳孔中流露出些微溯雪一般的寒氣,過長的生命讓他學會收斂自己的情緒,無論內心如何,麵上顯露的不滿也隻是些微而已。

“我這是在救他的命,歸根結底是你的教育問題,”洛歐斐毫不留情地回擊,“獨角一族避世不出不爭不戮,並不適用於戍守幻森的王族,讓他像你一樣不肯殺生,遲早會丟了性命。”他的話裏也沒什麼好氣,想必對此經年沉寂。

黛斯特尼沉默不語。

此間正是四月,夜風裏已經有了些微暖意,庭外櫻花開到極盛,經過魔力的澤育散發著清淺的苦息。他瞟了一眼桌頭一隻水晶小碟,發現清水裏浮著幾片櫻花,如同靜泊裏的小舟,安然柔軟。

像是發現他在看,洛歐斐伸出手去,蒼白指尖撚起一片花瓣,隨手一拋便落入了黛斯特尼麵前的瓷盞裏。還未等他驚異,就見那花瓣似乎是自行燃燒而起,不見火焰卻融化萎靡,一縷暗褐色的遊絲溶入一盞白水裏,與其勻和,終成一杯淳厚的琥珀色液體,散發著嫋嫋的熱氣。

櫻茶,極東的櫻茶,銀眸微垂,黛斯特尼端起瓷盞淺淺啜飲,唇舌間存留的餘溫和香氣棲息著與西恩特截然不同的草木之息。東方女子做來溫順謙遜而有禮,他做來輕鬆無心而隨意,但要讓花瓣在入水的瞬間完全熔盡,不留殘餘成灰燼,亦不過早燒盡成黑跡,對手上功夫的要求不可不謂之不高,可不是光有魔力就行。他得練了多少年才能做得這般隨意?十幾還是幾十?隻為追逐故人幻影一般的殘跡?

他默默地想著,卻見洛歐斐放下白布,從小盒子裏揀了一枚色澤澄凝的琥珀耳釘,指尖微微用力就將琥珀取下,輕輕按在劍柄鏤花間的空槽裏,另一手執著鑷子小心調整。

那枚耳釘,黛斯特尼心一提,兩根金色的藤蔓相結,加上那琥珀恰好成了眼形。

“「回溯之眼」?”他輕聲喃喃,“第七王族時之王羅諾普斯所持有的鑲劍石?”

“嗯。”洛歐斐平淡回應,又伸手揀出一枚白戒——正是莫拉爾森傍晚時候褪下的,已經由熙琳轉交若瑞斯到了他手裏。

黛斯特尼微微愕然,小盒子裏靜靜躺著艾瑟斯的額心石,鑲著黑曜石的黑戒,長生藤的碧綠色種子,還有銘刻著雷紋的青戒,甚至原本為他束發的「隱羽」也靜靜地擱在那裏。心驚之下數了一遍,不會錯,剛好是七枚。

他震驚,“還真的被你找回了七枚,王劍足以恢複一半的能力,加上封印之杖也已經討回,你可是真的下定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