瓔珞早已換下大長老的袍服,隻著了一領淺杏色的薄衫,在裙擺處過渡成微暖的白,行走起來像是在腳下盛開了一朵雨中搖曳的荼蘼,發上隻綰了一個頗鬆的發髻,墜了一支鑲珠的碎金簪子,年歲雍容的麵上淡不去的,是年輪流轉的風華。
可她終究是老了,女人的青春是世上最短暫的東西,在無知無覺的青澀中盛放,消逝於荒寂的時光。
開到荼蘼花事了,那個年代連同青春都過去了,連同他們的生命。
卻唯有他被留在原處,再也不會變老。
洛歐斐回過身去,指尖輕叩房門,巨大的七環禁製立時展開,堇青的碎光滲入門內,消失不見了。做完這些,他方才輕輕咳了一聲,白袍的廣袖不著痕跡地掩去指尖幾點零星的碎紅,以及那詭譎的異香。
瓔珞尚還震撼於那禁製的規模,七環,哪怕來的是「吞噬」都有抗拒之力的龐大禁製,看來對於這個未在自己膝下度過童年也沒有什麼感情交流的女兒,他真的很在意。
?此刻,梅鎮。
楠焱珞倚在一家茶樓臨窗的位置上眺望著長街的燈火,手裏握著一隻白瓷的茶盞,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她方圓二十米無人敢近的異象。夜風過時滿頭發絲與白裙共揚。珞現下也有三十餘,但到底是不染風月未經人事的世家二小姐,自小養在重闕的她繼承了優良的血統和母親的美麗,加之一階的實力和不必操勞,使得她看上去比長她兩歲的楠焱瓔珞年輕許多,還似風華正盛的妙齡女子。長街的燈火映得她的長裙略顯透明,纖細腰肢修長雙腿分外撩人。佳人如此寂寞如斯,引得不少好事者想入非非,可方才一粗野大漢僅僅隻是拎著茶壺多瞟了她幾眼而已,就被一記簪花釘在了柱上。所有人立時自覺遁離她周身二十米,以防這位小姐一個不順心多來幾記簪花把他們全變成肉釘子。
就在這詭異的沉默經久不散的時候,陳舊的木樓梯發出吱呀的聲響,一個全身都裹在純白鬥篷的人上了二樓,燈火昏暗的看不清臉龐和眼眸。他隨手往櫃台上扔了一枚銀幣。
“還有空位麼?”他問,那聲音聽起來相當年輕,而且意外地柔和。
“這……”店主有些慌亂和尷尬地瞟過那枚銀幣,又偷偷瞟了一眼臨窗的佳人,一時間竟說不出半句話來。那人似是有所察覺地抬頭掃了一眼那詭異的空曠,從鬥篷下傳出了輕笑,揚了揚手便毫不在意地向著那片空曠行去。
果然,就在眾人又在為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哀歎的時候,楠焱珞頭也未回地甩出一點碧光,直飛來人心髒。
少年不疾不徐地抬手,就如刀劍出鞘的同時映射而出的刀光,閃爍之下激起“鐺”地一聲金屬碰撞的輕響,那點碧光便原路折回,被珞用兩根手指穩穩接住,旁人借著燈光方才發現那是一隻碧色的玉蝶。
來人徑直走到珞所坐的桌旁拎起瓷壺給自己倒了杯茶,佳人卻未再表現任何敵意,隻是轉回身子在來人對麵坐好,漫不經心地把玩自己的鬢發。
“知道是我,還下殺手?”修長手掌托起茶盞,低頭輕嗅茗息,同時也不經意似的問了一句。
“若是你的話,就擋得下。”珞收起玉蝶,悶悶地回答。
“寞翎一族的暗兵,你手中怎麼會有?”
“覺著樣子不錯就找那小子要了幾個唄,”她漫不經心地回答,“又不是什麼不能給的玩意兒。”
鬥篷下再次傳來輕笑,輕呷杯中茶,唇齒留香,夜風拂過發絲褪去他的兜帽,暖光下少年麵龐柔和纖秀,藍瞳純粹。
“你還是未變呢,珞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