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楠焱菁猶豫片刻,最後還是說,“雖然我們決定要把夜淺柔送回王室那邊,但是我們最好不要和夜淺溫照麵,她應當是見過第三任至尊的,亦應該見過小時候的朗,很容易就會被認出來。”
柯琳鎮定地點了點頭,起身拉起貝拉走了。陽光穿透門扉,步搖上的琉璃串珠劈啪作響,折射出令人炫目的光,而白羽,則在冬季的風裏輕柔搖晃,未及驚異於它的輕盈,卻已然遠去。
“說起來,我曾聽珞說過楠焱家族也有聖女存在,”庭中,貝拉若有所思,“那麼茗國的聖女,和楠焱的聖女是一個意思嗎?”
“怎麼說呢……”柯琳停下腳步抬頭望天,無奈笑笑,“茗國是從楠焱家族搬來的形式,並未真正理解聖女的意義,但她們起到的作用卻所差不多,都是拿自己的心和年歲,去祭奠所謂的神靈。”
“神靈?”
“楠焱家族有一盞長明燈,自「極東之壁」建立而起至今從未熄滅,它所燒灼的並非蠟油,而是至純的光,和一道強橫的靈魂。”柯琳輕輕地說,“但這樣的燈,也需要有人照拂,記錄異象,必要時以身殉之助楠焱家族渡過難關,換句話說楠焱的聖女,就是為長明燈備下的活祭。隻不過幾千年前祭奠的是先祖和樹靈,如今成了一盞燈和一道殘魂而已。”
“可是……我聽珞姨說來她們族中有不少的女孩巴望著去做聖女呢。”貝拉搖頭,似是不信。
“那是底層的支係,在族中既無天賦也無地位,不如離族討個清淨順便還能光耀門楣,試問嫡係或是旁係的小姐們,誰願意去做這事呢?清苦一生不說,也不能動情,更不能成婚。說是有許多想做聖女的,可到了那個年齡,一個個也跑得比什麼都快吧。”他嘲諷地笑。
“楠焱一族現在的聖女是誰?”貝拉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問道。
“你見過的,就是上次聚會的時候,那個一直沒怎麼說話的女人,她是楠焱的大長老,楠焱瓔珞。”
“誒?”貝拉一愣,“她看起來地位相當之高啊而且很有名,完全不像聖女的樣子。”貝拉腦補了一下一襲白衣仙氣飄飄的瓔珞,莫名覺得有些怪。那日楠焱瓔珞完全是個妝容豔麗的貴婦,看起來不像是那種清心寡欲的人。
“所謂無心並不是沒有心,是人就必定有心,哪怕他曾被冰封。”柯琳眸中閃過陰翳,“無心的意思是不為外物所撼動,同時也能身化萬物,你看見的不過是她其中的一麵而已。”
貝拉神色麵帶疑惑,卻並未質問。
“可別小看紅院的人脈圈呐。”柯琳笑著伸手,正了正貝拉發上的簪子,“茗國聖女的職責與楠焱大致相同,隻不過她們要祭的,是那張叫做茗息的琴罷了。”
“祭琴?!”貝拉震驚。
“據說,隻是據說,那張古琴裏約束著一道樹靈的殘念,而初代的持有者去世時殘存的執念與之共鳴,從而留在了茗息之中。自此茗息水火不侵萬載不壞,唯獨某一日第二任至尊造訪茗國,第二代持有者聽聞至尊善琴前去討教,至尊便以茗息奏曲,曲畢,茗息的一角卻崩碎了。茗國以金石玉塊試圖修補均未成功,第二任至尊卻告訴了她們一個方法,便是每代都要有一個繼承了初代持有者之血的女孩終生不婚,以身修複這張茗息,經過千年萬載的傳承,茗息的殘角竟真的自己補上了,而聖女之位,也就如此流傳下來。”
“這樣?”貝拉眉目間滿是失望,“隻是先祖的一道執念,竟要犧牲那麼多女孩的青春去守護,有什麼意義呀?”
“也許是會有些獨到的好處吧。”柯琳笑,“但那位先祖,同樣是茗國王室傳承了千年的信仰啊,不是麼?”
滿庭幽梅靜綻香,貝拉始終未曾看見的是,少年那雙水藍色瞳孔望向天空的時候,始終透著一份與年齡不符的高遠。好像他什麼都知道,卻又執拗著什麼都不肯說,既想保護生者,又想守衛亡人,最終被疲憊壓碎的,也隻能是夾在中間的他了吧。
隻是不知道,他還能握著那把名為「罪心」的騎士的劍,陪她走多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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