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平複(1 / 2)

是夜,西恩特?學院星城燈火通明。

經曆了白天的動亂後的西恩特,像是一個滿身傷痕的疲憊孩子那般安靜地睡去了,月光輕柔地將撫慰的銀輝灑向滿目瘡痍的森林,像是籠罩了一層薄紗。

所有的傷者都於黃昏之前在依達法拉家族的幫助下返回了學院,此刻他們正安靜地躺在星城的大廳內接受白院學生以及其他一些擅長治愈的導師和世家人員的治療,各色的魔光不時亮起。

柯琳?普林賽斯坐在大廳邊緣的長椅上,白金般的發絲或多或少沾染著已經發黑的血跡,他靠著柱子,似乎有些疲憊。他的傷在“貝拉”的魔法下幾近痊愈,不然他恐怕也得躺在那些人中間了。他注視著白院的學生們提著燈來來往往,心中苦笑。記不得多少年前,當西恩特也是一個充滿動亂的地區時,每當襲擊事件發生,也是白院的學生由監督生和負責人帶領著,提著燈在傷者之間往來穿梭……

學院雖大,卻護不得每個人周全,有些死亡也是無可避免的,成為魔法師的道路,從來都不是一帆風順。自從這個學院建立以來的七千餘年,世界在變化,世家在更替,不變的隻有這片密林,還有某個家族無上的權威……

西恩特是個很美好的地方,也是個埋藏了太多往事和秘密的地方。

他嗅到了一絲絲玫瑰的清甜香味,穿著紅院製服卻披著黑院披風的女孩緊挨著他坐下,緋色的眸中滿滿的都是關切。

“哥哥,你在獸潮中受傷了?”雪琳?普林賽斯擔憂地問。

“我沒事……”柯琳疲憊地擺了擺手,“隻是透支了不少魔力需要休息一下……”

雪琳顯然不相信他的這番言辭,徑直伸手拉過他的手臂,將白色獵裝的袖子挽了上去,入目盡是斑駁的傷痕。她狠狠地瞪了哥哥一眼,伸出右手的食指抵住傷口,召喚細小的水霧開始治愈。

“夠了!”柯琳低吼,打掉雪琳的手,“看看你的樣子!”

雪琳伸手,貴族少女特有的白皙嬌嫩如羊脂的指尖已經變得青藍,骨質突破指尖,那是一根猙獰的爪趾。

雪琳無聲地笑笑,繼續為他治愈。

“你若真擔心我,就應該離那個貝拉遠一點。”她似是有意似是無意地說,“隻要和她扯上關係,哥哥你很難不受傷。”

“這不關她的事。”柯琳輕聲說。

“那你倒是說說看,戰爭結束十五年,封禁結界好好兒的怎麼她一去林子裏就破了呢?”她瞟了一眼周圍的傷者和治療人員,“而且沒有任何人有向她的家族興師問罪的意思,可見上代院長也沒有傳說中的那麼強悍吧。”

“那是因為所有世家的人都知道那個結界是違反了一般結界的支撐規則的,”柯琳強調,“結界作為防護壁中最常見的一種,通常用來防禦外部入侵,可那個結界的存在意義是‘囚禁’,無法防禦任何外力,而是讓內部堅不可摧不可突破。戰爭結束後上代院長隻是隻做了那個違反定律的結界,將戰場隱藏起來的是第七世家特維希爾,他們的專長是時空,就算有人要質問也是去質問他們為什麼沒把戰場隱藏好,而不是責怪結界的製造者,畢竟那樣的結界,世界範圍內能夠將之製造出來的人絕不會超過二十個。”

結界,結成之界,看似輕薄的一層膜,必要時就會化身堅不可摧的壁壘。

“無法防禦外力的結界幾乎可以稱之為廢物,”雪琳輕蔑地說,“他就不會再在外麵加一層麼?”

柯琳在妹妹的額頭上彈了一下,“你到底有沒有好好聽過課啊?結界與結界之間存在的斥力不允許不同形式的結界疊加,防禦外力與囚禁結界強行疊加的後果隻能是抵消!”

“聽那些課有什麼意思?”雪琳撇嘴,“我可從來沒聽說過貴族出身的結界師。”

柯琳不吭聲了。

“其實一個魔法師未必比貴族好,”雪琳幽幽地說,“雖然從正常壽命上來說,魔法師比一般人類能多活三四十年,但是一旦發生戰爭,最先被投放到戰場上去的就是魔法師,他們的死亡率遠遠高於平民。我就不明白哥哥你為什麼一定要來這裏,西方動亂,我們可以去北方,”她頓了一下,輕輕地說,“哪怕是在蘭沼,也不會被卷進戰火裏呀……”

“總有些事,是比生命要重要的。”柯琳摸了摸雪琳茶色的長卷發,“比如記憶,比如恩情,比如人與人之間的牽絆,西恩特是個很美好的地方,我想要看著她。”

雪琳沉默。

“回宿舍去吧,十點半星庭是要宵禁的,你不想被攔下來問話吧?”

雪琳默默地將已經變得畸形的手指縮進袖子裏,起身和哥哥道了晚安,離開大廳,長卷發在晚風裏飄搖,在浮島邊緣化作一道明麗的火光俯衝而下,消失不見了。

柯琳的目光越過躺了一地的傷員和燭光微明的大廳,透過大廳另一邊巨大的落地窗望向那片森林,隨處可見斑禿一樣裸露著的土地,分外淒慘。樹木是這片土地的神經,不加以治療根係很快就會死亡,德蘭家族將受到不可挽回的創傷。譬如那被封禁的古戰場,已是無可涉足的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