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婷舉目,環顧著多少有些冷清的祠堂,自嘲道:“我是從這祠堂裏嫁出去的女人,怎知披著那嫁衣踩著花徑嫁回族內,竟是踏上了一條深淵似的道路,末了還是被休回了這裏。”
“這話可不能亂說。”瓔珞在她肩上輕拍一下,“他隻是送你來偏殿修養,終是會接你回去的。”
“隻因我爭執中折了他的劍?”楠焱娉婷在白紗下發出一聲不屑地嗤笑,“他如今已是楠焱家族的族長,手握封印之杖,放在這世界都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人,族裏多少女人擠破了頭想要做他的侍妾,他怎會想起我來?”
“但他並未理睬她們不是麼?”
“那是因為他想要的女人從來隻有一個,”娉婷幽幽地說,“哪怕她死了。”
瓔珞歎息。
“我從未意識到這一點,她曾經隻能靠著父親才壓他一頭,那樣的婚約是他所不屑的,但後來她變得越發耀眼,他也就越想得到她,到頭來卻是她看不上他了。”娉婷淒慘地笑笑,“是我自不量力,世上無人能代替一個你永遠得不到的人。”
“當年的女孩子們,嫁人的都嫁了,戰死的也都無處可尋了。”瓔珞頗有感觸,“明明都是一起玩大的,當時也沒想過誰未來成了什麼樣的人,最後走出來的路居然是如此的天差地別。”
“她永遠是最好的人。”娉婷握住瓔珞搭在她肩頭的手,“至少她與世界上唯一有能力愛她的人相愛了,這已是最大的幸福。”
瓔珞輕輕點了點頭,“至少他們在最相愛的時候結束,就像煙火在全盛的時候定格。”
“讓珞將朗送去西恩特不僅僅是出於安全,她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是因為那個孩子吧。”瓔珞了然。
娉婷輕輕點頭,“那是必須要保護的,雖然明知道不可能,但是我真的非常想……見見那個孩子啊。”
“會有那麼一天的吧,在她能保護自己的時候,極東會是她一定會來的地方。”瓔珞看著娉婷的婢女端著一盞花汁從偏殿出來,便從娉婷身邊離開,拾起竹枝的掃帚緩緩地掃起院子來。
落花無盡,這堆積了數年的花朵默默化土,根本不可能掃盡。掃花隻是閑極無聊的消遣罷了,清晨竹枝劃過地麵的聲音聲聲入耳,心也就那麼一點一點地沉靜了下來。極東的櫻花被咒語束縛著常盛,它們不會凋謝,庇佑著族人,它們在風中不慌不忙的下落,亦可以在族人手中幻化為堅刃,正如族中女子,看似溫和,任何物體都能在她們的手中幻化成利器。她們把真實的自己隱藏在白色的長袍下麵,一旦被激怒的話,會不惜生命和靈魂來完成絕殺。
古櫻一側攀著的蔓生植物開出絢爛的藍紫色花朵,與薄櫻一同紛揚,那是醉心藤,來自北岸的寞翎家族屬地。初開青藍,轉瞬成紫,凋謝時轉白,所以又名白頭花。
“莫待青絲成白發,回首紅顏已逝,枯骨成沙。”瓔珞輕喃,末了自嘲似的笑了笑,繼續掃著那片片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