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正在猶疑,卻聽得門外拖著長長調子的一聲‘聖旨到’。
商遠緒這回是真的驚了一下,不是已經貶到少府卿了,難不成還得貶?
腦中急轉一圈,傳旨的人卻已到了主廳。見狀,商遠緒連忙趕上前,老老實實的跪地接旨。身後的商出賢也在流景的扶攙下雙膝著地,跪下了。
等聖旨念到“著少府卿商遠緒隔日起程”時,商遠緒勾著唇想到一個詞。
夜長夢多嗬,連三天,那蘇賊也等不及了。
接完了旨,商遠緒便著西臣去拿了謝金分給各位傳旨的大人。為首的那位大人走到他麵前,一臉沉重的歎息到:“商相,果真是……誒,世事無常啊。”
商遠緒本沒多瞧他,聽他這一歎又轉回頭看了看。
是諫議大夫,陳邦中。
商遠緒笑逐顏開的望著他,心中哼道,蘇明昌的人。
“陳大人,多念你記掛,以後還望在聖上麵前多多替微臣好言幾句才是。”
陳邦中恭著手一臉的受寵若驚,連連道:“這個自然、自然。”
閑聊了幾句後,陳邦中便帶著謝金離去,經過大門蕭牆上的那幅青雲騰日圖時,他一反剛才的恭敬,譏諷的冷哼了,滿臉嘲弄的帶人離開。
商遠緒拿著手中的旨,回頭與商出賢對視一眼,眼中盡是好笑。
夜裏一家子好不容易湊在一起吃了飯。
平日裏,要麼商出賢身子不適,要麼是爹爹與娘親在外過他們的二人生活,更多的時候是忙於政務的商遠緒或真或假的不能守時回家聚會。
不管怎樣,反正人是到齊了,商遠緒不可避免的要稟了爹娘自己的事。
一半真一半假的說了今早的事,商遠緒不動聲色的瞧了瞧鄰桌湊在一起吃飯的丫鬟侍從。
商家從她入相後便打發了多餘的侍從丫鬟,隻在每人身邊留了個侍候的人,以及一個廚子及兩個打掃院子的人,都是與商家有了多年感情的忠仆。
如今的商府,主子仆從加一塊也攏共不過十來個人,誰會是那個私通消息的人?
看鄰桌的丫鬟侍從們吃得差不多了,商遠緒便擱下碗筷,溫溫和和的叫了一聲爹。
商老爺抬眼掃了她一眼,然後開口與身邊的夫人說起不相幹的話來:“阿許,你繡的那副合家圖再趕趕,讓遠緒帶在身上吧。”
阿許,也就是商夫人之前一臉不舍的直盯著商遠緒,而今聽到商老爺的話,知道他們父子有話要說,心中雖有不舍卻仍是起身招呼眾人離了廳,去幫她取那些針線繡架,外加裝裱用的綢緞金扣。
拉拉雜雜的一眾人出去了,廳裏也隻剩下商老爺、商遠緒、商出賢以及瞧出明目正要起身離開的西臣流景。
商老爺伸手製住兩人的動作,說道:“不用離開,都坐下吧。”
西臣望了一眼正挑剔著從碗中撥出青菜的商遠緒,見她點了點頭便率先坐回了商遠緒的身邊,流影也隨後坐了下來。
商老爺慈眉善目的笑著,撥弄著自己短短的胡須。
“商某視你們做半子,吃穿用度也都照著主子的規矩來。我也不想施什麼恩,所有的一切都隻是感激你們為出賢遠緒的忠心細致。誒,也多虧有你二人在他們身邊,我這幾年才能安下心來好好的陪著阿許。”
商老爺轉頭看著那個不理會自己的吩咐卻執拗的隻要商遠緒點頭的西臣,溫和的眼中起了些星星點點的光:“西臣,你和流景不同。流景自幼在商府長大,從小便跟著出賢,出賢傲慢的性子他也算是習慣了,耐得住。遠緒雖然人前和善,私底下她到底有多倔多無賴你也是知道的。這麼些年,難為你了,將緒兒照顧保護得那麼周道。”
商遠緒撇撇嘴,扭頭瞧了一眼西臣:“可是委屈了?”
西臣回望著她,視線落在她的眉間:“並沒有過。”
商遠緒不管商老爺無奈的歎氣聲,理直氣壯又理所當然的點點頭,狀似無意的開口道:“自然不該有。你拿命護我,我也是相同待之,大家以心交心以命換命,哪說得上什麼委不委屈。”
她說完,便低頭繼續拔弄著碗裏的青菜,假裝不知道席間眾人微怔的表情。商出賢倒是不驚訝,緒兒本就是那樣一個性情中人,隻是身在朝中不能時時表露出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