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氣氛一直維持到五更,眼見東方天際微微發白,就在眾人以為今日不會再起戰事之時,專屬於探子的警笛聲響起。

緊接著遠處無數簇火光亮起,在向順安城方向移動。

柳源抬了抬手,“稍安勿燥。聽我命令行事。”

眾人隻得揣著激動又忐忑的心情,把舉起的武器放回原處,耐著性子等著柳源的命令,這樣待了大約一柱香的時間,火光已經幾乎遠去再看不見。

但是從來回來報的探子口中,眾人可以知道距離他們不遠的戰場上,戰爭已經開始。

柳源等人快接近戰局時,天突然就下起了雨。

旗幟被雨侵濕,旗杆在凜冽的風中嗡嗡作響。衝天的喊殺聲,兵器相交的“砰嗆”聲,絲毫沒有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風雨而減弱。

戰馬嘶嘯,草塵飛揚。

突然從出現的一隊騎兵徹底打亂了戰場上的節奏。

“槍兵。”

軍隊中一人一聲令下,分散在四處的槍兵迅速朝騎兵方向靠攏,錯亂的馬蹄聲就在耳側,抵擋在前的槍兵絲毫不敢懈怠,盯著越來越近的騎兵,不少人的腿肚子已經在打顫,握著長槍的手也不住的發抖。

眼看那騎兵就要衝到跟前,眾人咽了咽口水隻聽“起。”又是一聲令下,地上埋下的一根草繩突然臨空而起。

就在這個時候!

“躍。”柳源大聲喝到。

飛鷹寨不少人屏住了呼吸,機會隻有那麼一次,或敗或勝,就看此時。

拉住韁繩,隻聽駿馬嘶嘯聲在耳畔響起。

經過柳源調教了兩月的馬匹輕鬆的躍過了及馬膝高的草繩,尖銳的加長長槍瞬間亮出,一切轉變得太快,正前方準備等他們馬翻墜馬的槍兵還未來得及抬槍便被刺穿了胸膛。

槍兵已破,眾人大喜。

“衝啊。”不知誰大喝了這麼一聲。

飛鷹寨內百人齊聲應和,如一支鋒利的箭,直插進朝廷軍隊腹中。

楊瑾戰在最前,一路廝殺,他已被血迷住了眼,他不知道,跨下的戰馬下踐踏了多少人的性命,長槍刺穿了多少人的胸膛。

耳畔將士在嘶吼,戰鼓隆隆,這便是戰場,不是敵死,便是他亡,他不敢停下。

他不能死!

“殺!殺!殺!”他不隻在心中默念著,亦大聲嘶喊。

戰局直持續到雪停,那匹陪了楊瑾許久的白馬,已被鮮血染紅,安靜的躺在地上,再沒生息。

戰鼓再起,倒地的戰旗一柄又一柄被扶起。寒風呼嘯,獵獵作響的戰旗下,橫屍遍野,雪已化作鮮紅。

“贏了,我們贏了。”

楊瑾不記得,是誰最先衝上來擁住了他。接著人越來越多,濃鬱的血腥和汗臭充斥在他鼻尖。但此刻他一點都不嫌棄,興奮,從來未有過的興奮。他回抱住他身邊最近的人,頭埋在他的頸間,努力呼吸著他身上濃重的味道,感受著他強有力的心跳。

他還活著……

舉行慶功宴的地方在順安城外那日的戰場之上,幾日來兵士們的清理,那處已與戰爭還未開始時候無異。

數十個盛滿了酒的半人高的土陶罐子排成一排,四周是剛剛燃起的篝火堆。夥頭兵蹲在篝火旁,借著橘色的火光,正給幾隻剛剛殺好洗淨的肥羊上料。平時紮營都是,普通士兵搭帳篷,夥頭兵負責吃食。很多人都未親眼見過,夥頭兵是如何處理食材的,紛紛圍了過來。指著地上一些調料問這問那,煩不勝煩。

開始的時候,處理肥羊的兵士是一個年紀較輕的少年,可能生平第一次被那麼多人圍著,有些膽怯,他們無論問什麼,都一一作了解答。到了後來,少年的師父回來了,比旁人要高出很多的個子,壯實的身材,以及麵上那道從眉梢直到耳際的長疤,無一不彰顯著此人不好惹。他才一走過來,圍觀的人便全部散了。

楊瑾與陸展眉在遠處看著,皆樂得不行。

“待戰事結束,局勢穩定下來,我給你烤一次羊,定比你吃過的所有東西都要好吃。”

“是嗎?”楊瑾轉頭看向陸展眉,說道,“我吃過的東西,可不少哦。”

陸展眉“哼”了聲,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管你吃過多少東西,不好吃這玩意送你當夜壺。”

楊瑾愣了幾分,拒絕道, “我不要。免得半夜起來如廁,嚇到自個。”

陸展眉一臉的驚訝,“你竟怕這個?”

楊瑾一本正經的搖了搖頭,剛想道並不是。

陸展眉便湊到他耳邊曖昧道,“還是怕我死後任不安分,咬你那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