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林初被他訓得直笑,反駁道,“大哥也說不過是兩個人而已,又為何要出動那麼多人去找呢?”
“我.....我這是以防萬一,以防萬一懂嗎?”說罷就歎了口氣,“你也知道,大哥這位置來得不正當,本以為在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就算是幾百年上麵的人也不會來看一眼。你還記得幾年前那次大查嗎?說什麼官逼民反,莊稼漢不種地了要推翻皇帝老子什麼的。啊呸,
就幾千人瞎鬧鬧,也能叫叛變?咱們燕子嶺來了多少大官?那些個官名老子聽都沒聽說過,嚇得老子真以為是來徹查的,小心翼翼,低頭哈腰伺候了大半年,直到把人送走,也沒見查出個什麼來。我看就是上麵的人見咱們不爽了,非要給咱們找不痛快。”
顧林初聽他說著,知道他多是在發泄被幾個官爺差譴的不滿,麵上笑意不減,並沒有接話。其實當時也並不隻是幾千人胡鬧而已,有西邊的沒有部落的西蠻子,有因為幹旱難以糊口的莊稼漢,還有一些自以為泠氏大勢已去趁機作亂的不知道哪一朝“忠君”人士,總之,形勢很亂很險,如果有一個人能將這幾番勢力統一起來,說不定真能與官家的軍隊一戰。無奈當時人心太散,聲勢雖大,實則沒什麼力量,根本不足為懼。這也是當時皇帝敢放任其亂來,直到後麵三州幾乎不保,才派人來處理此事的原因。
待事情平息後,再以知情不報的罪名,一通亂打,不知道打到了多少陸展眉這樣的人。以亂治亂,顧林初不得不佩服這個皇帝的膽識,以及他那常人所沒有的心狠。
“到底是帝王家養出來的孩子。”這是當時僅十六歲的柳源對皇帝的評價。
如今想來,顧林初仍舊隻能是笑笑,無法做出什麼評論,畢竟柳源口中所謂的皇家距他們實在太遠,靠想象,他實在無法想象出帝王家該是什麼樣子。至於柳源又是從哪裏得來的評價,他更是不知。五個人雖早結成了異姓兄弟,對天起過誓,福澤共享,苦難共當。
可是私下真正坦白了自己一切的人也隻有陸展眉罷了。不過仔細一想,五個人當中陸展眉的事確實也算不得什麼,至多他就是頂了個陸展眉這個名字,當上了燕子嶺的縣令而已。
陸展眉本來的名字叫做霍燕,祖上十多代都是靠老天吃飯的莊稼人,直到霍燕父親那一輩,他父親僥幸中了個舉人,身份倍增。霍父因此得了甜頭,不停的參加科舉,可舉人似乎已經到了極限,說白了他沒有這個命。
連續參加不知多少年的霍父認清這個事實後,放棄參加科舉,而是開始了對兒子的督促,無奈霍燕根本不是讀書的料,跟著他爹學了幾年,除了會識字外,一手字寫的跟狗扒似的,氣得他爹好幾次差點背過氣去。
每當顧林初想起霍燕當時與他們四人形容他父親生氣的模樣,都不禁為霍父有這麼個兒子,感到那麼幾分同情。
再後來,霍燕就沒有再跟他父親讀書了,而是憑著那副好皮囊,勾搭上了當地一個山賊頭子的女兒,兩人廝混的那一陣子,日子過得非常好,比他在家裏強了不止百倍,就在霍燕以為他這輩子就這樣了,突然有一日那女人走了。直到許久之後,他才知道,他是長得好,自然有比他長得更好的,山賊女兒很快就跟另外一個比他更俊的男人跑了。
沒了依靠的霍燕在山寨裏的地位一落千丈,可以說是吃盡了苦頭。直到後來,他們五人遇上,出於不同的原因合力奪了那山寨,霍燕的日子才漸漸好了起來。
那個時候,霍燕常與他們瞎扯,說他出生才三天時候家裏來了一個先生,為了感激他娘的一碗水,為他卜了一卦,他是偽凰命,待機遇一到,便可一朝成凰,富貴不可估量。他的名字“燕”便是從此而來。
年少的柳源一聽完就哈哈大笑起來,“大哥說胡話也要先搞清雌雄好吧。凰乃是雌的。”
霍燕撇了他眼,毫不在意,在他看來富貴就是第一,管他雌的雄的?
五人就這般在山寨裏逍遙了好一陣子,如果不是寨子裏有人誤殺了前往燕子嶺赴任的陸展眉,霍燕子仍隻是霍燕子,而他們幾個也仍過著從前的日子,不至於為了幾個說不出名的官嚇得團團轉,更不會因為兩個未看清身影的人,急的滿山的尋人。
轉過頭看向身邊已經成了陸展眉的霍燕子,顧林初笑的有些苦澀,始終是不同了。
“三兒冷了嗎?”陸展眉見顧林初麵色有些不對,關切道。
顧林初搖了搖頭,答道,“不冷,隻是想起了一些從前的事。”
“從前?”陸展眉擰了下眉,以為他是想起了關於他腿腳那段事,不耐煩道,“都過去了的事,還有什麼好想的,不要再想了,大哥保證往後的日子隻會越過越好,斷不會讓你再受任何委屈。”
顧林初知道他又誤會了自己的意思,但既然他不想提,他也不就不會再說,點了點應了聲,“好的,林初聽大哥的。”
就兩個人聊得熱絡的時候,一個人突然出現在兩個人麵前。
陸展眉滿臉的驚疑,估計是沒想到應該會被圍追的人既然會出現在莊子內,下意識往前邁了一步,不動聲色的把顧林初擋在了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