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都是一家人,什麼恕罪不恕罪的。”看了她一眼,“不過皇上的脾氣你也曉得,他要護著誰,哀家也沒辦法。”

惠貴妃頓了頓,眼裏閃過些黯然,哀哀歎了口氣,“皇上對宸妃妹妹的情義,臣妾自然是曉得。”

“既然是曉得,你還不知道該如何?”

“可……”惠貴妃剛想說什麼,太後的手已經撫上了她的發髻,那裏插了一隻五羽金鳳,泠家老祖宗定下的規矩,唯有貴妃以上的妃子才能佩戴鳳。

惠貴妃明顯的怔了怔,太後手又垂了下來,背對她,“你看哀家這一院子的花開的可好?”

太後喜歡花草,對於慈寧宮內的花,花匠自然不敢懈怠,一院子紅的粉的,開的比禦花園還要燦爛。惠貴妃下意識的就點頭,點完才發現太後是背對自己的,忙道,“繁花似錦,自然是美極了。”

太後聽完若有深意的一笑,不知道是高興還是什麼,聲音慵懶至極,“花開得再好,再美,也是院子裏,要留哪一朵皆是這院子主人說了算。花若是有心,也是想能開得久些,留得也久一些,可是啊,這是不是一朵兩朵,而是一院子的花,一朵還沒開謝,又一朵又開了,無止盡似的。”說罷轉過頭看向惠貴妃, “珞兒的事,想必你也還記得,你真覺皇上的決意如何?”

“皇上下的決定,臣妾不敢多做猜忌。”

“很好。”太後道,“你記住,君王的權利不止是朝堂上,凡是他在意的,皆是任何人都觸碰不得的逆鱗,無論你是父,是母,是妻,亦或是子,隻有他施舍你。如果你要搶?”

太後摸了摸自己手上的精致的護甲,“那就得看是你的爪子和他的牙齒哪一個更鋒利了。”

“母後……”惠貴妃欲言而止,太後從自己頭上拔了一支玉簪插到她頭上,“你是個聰明的孩子,這般淺顯的道理你會不明白?”

清風拂過,帶著些清新的水汽撲麵而來,在炎炎的午後再舒服不過,倒是興許受了太後話的印象,再看向被圈在大大小小精致的花圃裏麵或妖嬈或素雅的秋菊,不禁由心生出了幾分寒意。

“臣妾曉得了。”

太後欣慰的一笑,隨手從花圃邊上抬了盆開得正豔的秋海棠,“哀家也沒什麼好東西,就這……”

“娘娘不好了。”話還未說完,福祿嚷嚷著就跑了進來,見惠貴妃還在,當即跪了下來,“小的見過慧貴妃娘娘。”

太後掃了他一眼,“什麼事?把你急成這樣。”

“娘娘……”福祿抬頭看了眼慧貴妃,遲疑了半天,才說道,“是,是帝姬。”

“什麼?”惠貴妃頓時變了臉色,抓起跪在地上的福祿便追問起來,“嫣兒?嫣兒她如何了?”

福祿胳膊被惠貴妃的護甲抓的生疼,他知道惠貴妃是關心則亂,可正因為這樣,他才越說不出口,可他又不得不說,低著頭聲音極小,他道,“帝姬甕了。”

“什麼?”

“砰。”

花盆落到地上,頓時被摔了個四分五裂,濺起的碎片幾乎擦到福祿的臉。太後臉變得煞白,完全忘記了這院子裏還有這兩個活人,跨過地上的花,就往宮外走去。

“貴妃娘娘?”福祿喚了聲跟前已經直接呆住了的女人。

女人沒有應他,緩緩鬆開了抓在他胳膊上的手,踉蹌的往後退了幾步,在福祿又一聲“娘娘”中,昏死了過去。

被雨清洗過天空墨似的幹淨,或明或暗的星辰點綴其中,如同嵌在姑娘發髻上的珍珠。遠處是落葉落了隻剩下枝幹的楓樹林,皎潔的月隱在其間,黑色的樹幹被月光打上一層銀色的光暈。天與地連成一片,全部映入水中。讓人辨不清哪裏是天,哪裏是水。

泠嫣在湖邊,湖水雖不深,但身體大半仍是侵泡在湖水裏。凍得早沒了知覺,身上的那些個傷,以及今夜她所遭遇的事似也不存在了。

“要死了阿。”她輕笑道,意外的,在自知自己並未多少時間後,她想到的並不是楚闊也不是母妃,而是初次見麵就抹了她一手汙穢的楊瑾。又是一聲輕笑,她想她是再見不到他了,望了望四周黑漆漆的湖水,也不知道下麵睡了多少淹死的冤魂,作為鄰居可否友好。腦海內浮現出楊瑾聽見她這番話反應,不禁有些黯然。不知楊瑾聽聞她不在了的消息會如何?他那般的不喜自己,該是會笑的吧,又或者……

“會哭麼?”她喃喃著,淚水卻已經滑落。

“不要哭好不好.......”低聲的呢喃不知在安慰著誰,淚水越湧越多,到了最後她竟是連落淚的力氣都已經沒了。

秋夜的湖麵很靜,沒有夏日的蟲鳴鳥啼,沒有風過樹梢的窸窣,連著她一同沉寂在了這片秋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