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那一晚在秦府的後山,那是蕭落情第一次流露出情愫之意,明月曾照彩雲歸,可如今明月何在?
還有那一夜在林中,他為她係上披風。她承認,被溫暖包圍的那一瞬間,在他們二人離得最近的那一刻,她是動過心的。
可是動過心又如何?兩人都是身中奇毒,都是借名而生。
若是清心寡欲的聊寄餘生,或許還能多活些年歲,比如淡如清風的他。
若是殫精竭慮的權謀江湖,又如何不會毒侵髒腑,比如注定短命的她。
她的身後不僅有秦煉雪的聲聲警告,更有要保護和照顧的絲絲牽絆,更重要的是——
她留,事或許能成。她走,事必敗北,人定誅亡。
“你隻想著我願不願意跟你走,你可曾想過我能不能跟你走!倘若你知道我若離開這個局,我就會死,我所要保護的就會覆滅,而所有為這個局付出的人都會受到連累,你還會隻是堅持我願不願意跟你走這個問題麼?”
秦雪初苦笑,不知道該如何定義自己如今的心境。原以為自己注定想不通這些、看不開牽絆,隻能錯失良緣。可回想起昨夜之事,心中更是萬般苦澀無人能夠相言。
自己就這麼直衝衝的拋開了所有策馬追來,這是她唯一一次敢於放縱自己所想,去求自己所願!
原以為為時不晚,誰知道注定遺憾。
她對他,或許如今還不是男女之間的感情,但是若能與他相伴餘生,不求他願。
他對她,或許如今是憐惜和傾慕並存之情,但是若能得她相顧一生,何其難得!
可是如今呢?
一個是黯然失落苦笑者,一個是從此蕭郎是路人。
她與他終究有緣無分,錯失良緣。
這算什麼?
相逢於未嫁之時,生於君未老之日。
相知相見而不能相戀,相欠相惜而不能相伴。
到最後隻落了個:相誤相負不相聚,相訣相別不相會。
“也罷!終究是我錯失在先,又怎能怪你先行一步、不複相候!說到頭來,還不是自己心中太過多慮,這樣的我,你終究是不會心儀的。今日你遠離此處便是遠離是非,我遙遙相祝,隻求你福壽多延!”
你一定可以比我活得久一點、好一點的。一定!
隻聽到“哐當”一聲響,已經空了的兩個酒壇子被秦雪初的衣袖掃到了地下,廳中眾人皆投以神色,秦雪初雖然已有醉意,卻還不糊塗,知道有些話不能發泄而出,隻能低言悄聲的自問自答。
如果此時秦毓景或是其他認識她的人見到她這般模樣一定不敢相信:一向神思收斂、嚴於律己的秦雪初竟然也會有這般失態之時!
“小二!上酒!”秦雪初喚道。
店小二看了看桌子上的一個半空的酒瓶還有地上摔碎的兩個小壇子,知道這位公子今天恐怕是不醉不歸了,又不知是否該任他喝下去隻好望向掌櫃的求助。掌櫃的早已收了秦雪初一錠銀子,倒不是怕她醉後不給錢,隻是想著如果醉了也好給她安排個房間讓她休息。
想到此處,掌櫃的便走到秦雪初跟前,見秦雪初似乎也不至於到了大醉的情形,便道:“秦公子,酒多傷身,不如到此為止可好?我給您留了間上房就在二樓,您不如先去休息一晚,若是明日還未盡興,您再痛飲幾杯也無妨!”
那掌櫃的一番話說得十分貼心,可見也是個忠厚本分的生意人,不似一般商人隻顧著賺這酒錢,哪裏會來勸你少喝!
秦雪初心中一暖,知道掌櫃的說得是實誠話,也不願在樓下太過失態影響了他的生意,便道:“掌櫃的有心了,雪初無妨,不過是心頭有事不通,借酒不為消愁,不過是圖一醉好安心一眠而已!”
又見那掌櫃的麵有擔憂之色,秦雪初又輕輕笑道:“也好,我這便回房,掌櫃的還請再多送上一壺美酒助我安眠!”
滿身的酒氣,秦雪初雖然未大醉但也漸漸招架不住,腳步虛浮不穩,連身子也有些輕晃。那掌櫃的想伸手來扶,卻被秦雪初一笑製止。
抬頭環顧了下四周,秦雪初也漸漸收起了笑意,隻是順手拿起桌子上的半壺酒,讓掌櫃的不必再送酒上樓,也不必來打擾,隻是問了是哪間房,取了鑰匙便自行上樓了。
秦雪初沿著樓梯而上,餘光瞥了瞥身後和樓下走動的人影,冷笑一聲,心中暗忖:
“終歸還是按捺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