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五)
甬道內每走五步,前方掛在牆上的油燈便會自動點亮,而且不時會吹來一陣冷風,胸前的瓔珞珠每次都會發出五色彩光,難不成有鬼怪在附近,正想著腳碰在一塊堅硬的東西上。“啊!”尖叫聲在甬道中回蕩,聽起來更加瘮人。我小心翼翼地退到石壁邊,借著牆上微弱的光看去,原來是根熄滅的火把。沒有想太多,將火把撿起繼續前行。甬道的盡頭是一個類似於山洞的入口。
入口的兩側立著兩個不死士,手裏握著兵器,守衛著那裏。我試探著朝裏麵扔裏一顆石子,果然,他們立刻用兵器擋住了入口。看他們的衣著服飾不像凡人的士兵,倒是跟巫國很久之前的禁衛軍有幾分相似。這些人平時隻聽命於巫王,怎麼才能讓他們走開放我過去呢?對了我怎麼沒想到呢,說不定這個東西對死人也好用。想著我從腰間掏出王宮的通行令牌,他們竟對視了一下乖乖的把路讓開。進入洞內,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沒有可以別的地方的路,可以說是個半封閉的洞穴。咦?這是什麼?我將火把移近洞壁,原來是一些壁畫,可上麵的東西好熟悉。是巫王,沒錯是巫王。攻白魔宮,奪靈幻國,還有鳳淵,不,是裳。這位應該是鈺韻的父親吧。一位老者舉劍屹立在城樓。那這又是什麼?目光停留在一幅壁畫上,幾個人背對著站在鋒靈麵前。那是…“噹”腳不知踩在哪塊石板上觸動了機關,洞口落下一個鐵欄杆,將洞口堵死。不死士站在洞外喊道“私闖預言禁地者死!”預言禁地?難道剛才看到的是未來要發生的事情?可惜慌亂中火把掉到地上熄滅了,不然就能知道之後會發生什麼。我走到欄杆前再次亮出令牌,可這次不死士完全不理會,隻顧守在洞外一動不動的。怎麼辦,恐怕出不去了,可就算能出去,也沒有別的路可走了。我氣得跳起來用力地踹著腳下的石板。“咚”這個石板下麵是空的?我回頭看看不死士,還好他們沒有發現。石板被掀起後映入眼簾的是一條長不見底的滑道。算了,大不了一死。我閉緊雙眼鑽進滑道。
滑道內蜿蜒曲折,盡頭是一個幽深的水潭。速度很快,我順勢衝到了潭裏。這潭水麵看起來很平靜,像一潭死水,可水下卻有好幾股暗流,不斷地衝擊著我的身體。“啊!”被什麼東西咬住了。我順著腿部向下摸索著,一蓬亂發纏住了雙手,是人還是什麼。眼下隻有先遊到岸邊才有可能擺脫這個東西。我用力泅到岸邊,趴在墨色的光滑石塊上向水中望去。一個白森森的頭骨潛在水裏,牙齒深深的嵌入小腿,暗紅色的血水不斷地與混濁的潭水渾為一團。鈺韻不是說瓔珞珠可以嚇退他們嗎?想到這,我立即將珠子摘下去靠近它。果然,它發出慘烈的嗚嗚聲,然後鬆開口逃進深水裏。“唉”我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終於沒事了。
離開水潭是一條很短的鵝卵石布滿的小路,路的盡頭像是個小門廳。門前沒有什麼擺設,隻有四根石柱支撐成弓形,頂部上麵雕刻著蛇的圖案。裏麵是一個銅製的大門,與普通人家無異。門上也有兩個銅金色的門環。如果不是腿部的傷還在隱隱作痛,不時有水珠從發間滴落,我差點以為自己又走失在凡間的某個大戶的門前。
門吱呀一聲開了,從裏麵走出一位少女,手裏提了一隻木桶,看樣子是要去汲水。她見到立在門口的我渾身濕漉漉的模樣,先是一驚,繼而轉變成歡呼:“聖母聖母,是小主,小主回來了”不久從門內走出一位姿態雍容的婦人。頭上戴著鳳簪,身著粉紗,有著優雅的氣質,邁著碎步緩緩移近,她的兩側竟然跟著數條花紋斑斕的毒蛇。其中一條我是認得的,它頭頂那個後冠透露了她的身份,是媚蘭。“瀅素!”婦人喊著我的名字跑來,那些蛇也一起擁過來。雖說之前見識過帕羅的凶狠模樣,但當這麼多的蛇一齊向我爬過來時,自己的腿還是不爭氣的軟了。我頹坐在地上,胡亂的揮舞著手喊:“你們別過來,別過來,不要吃我,鈺韻救我……”婦人停下來稍轉頭對身旁的蛇說:“你們先退下吧,別把她嚇著,讓我先跟她談談。”兩邊的蛇都向門裏退去不見了蹤影。婦人笑著朝我走來。她的笑容真的很美,像是在哪裏見過。她在我的麵前停下了腳步,蹲下身,小心為我擦去眼角的淚水。我害怕得躲避著,她看著眼裏盡是哀傷。“怎麼,還在害怕我嗎?來,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跟我到屋內好嗎?”我將信將疑的把手遞過去,接觸的刹那感覺她的手好涼,幾乎沒有體溫的存在。
室內擺設的如同一座宮殿。正對著的是一把鎦金鳳椅,兩側各站著一名侍女,盤著蛇形發髻,手裏握著由孔雀羽毛編織成的搖扇。身後的石壁刻著半人半蛇的女子。她放開我的手,走上前坐下,角落裏立即爬出許多蛇分成兩列。“聖母!”她們稱她聖母,難道她就是我一直要尋的蛇母。我不再害怕上前一步焦急地問道:“您就是蛇母?”他沒有說話,微笑著點頭。“恭迎小主回宮!”“小主?你們認錯人了吧,我不是什麼小主,我叫瀅素。聖母麻煩您先讓她們變成人形好嗎,我看著害怕。”“嗬嗬”眾蛇笑著化為人形,各個都妖嬈嫵媚的很,隻有媚蘭依舊是那副清新脫俗的模樣,甚至還有些冷淡。“瀅素”,聖母開口了,“你當真不記得我嗎?”我搖搖頭。她疑惑的望著媚蘭,媚蘭不語,她隻好揮手命她們全部退下,然後溫柔的對我說:“讓我的侍女先帶你去換一身幹淨衣服,牡蠣太冷,別著涼。”“嗯”我應到。一個侍女走過來帶我離開,快要走出大殿時回頭瞥見媚蘭又悄悄地退了回來。他要幹嘛?前麵的侍女催促著,我隻好先跟她離開。
換了一身青藍色的衣服,轉身發現侍女已不知去向,我又不認識路,這可怎麼辦,萬一碰上毒蛇……我不敢再往下想,隻有硬著頭皮自己走。幸好剛才來的路大體還記得。我憑著依稀的記憶又返回到大殿,媚蘭還在,他們在說什麼?我好奇地躲在角落裏頭聽她們的談話。
“聖母,您當初為什麼要那樣做?”“媚蘭,當時你不是也同意了嗎?”“可是小菲畢竟是我的親生骨肉,你讓我怎麼忍心看她死在我的麵前。”“你若是救小菲就徹底把自己給暴露了,那樣不但小菲都救不活,你也可能會死在他的手上,後來瀅素不是讓他救活小菲了嗎?”“嗯,當初我假死時小菲的確已經複活,我不明白他既然想殺死小菲,又為何還要救她,瀅素她……”“你不是蛇母,你是誰,你們到底有什麼陰謀!”我從角落裏走了出來,二人吃驚的看著我,大概她們也沒有想到我會躲在那裏偷聽吧。“瀅素,你怎麼會在這裏。”媚蘭有些慌張的說。“很吃驚嗎?我也很吃驚,對於你們剛才的談話。”“你……”聖母笑著阻止將要發作的媚蘭說:“你很想知道真相嗎?”“當然!”我毫不猶豫地回答。“那你過來,我告訴你真相。”“聖母不可以…。”聖母做了個讓她退下的手勢。媚蘭怨恨的瞪了我一眼,退出了大殿。“您要說什麼就說吧,我們還是保持點距離的好。”“你在怕我?”“沒有!”我大聲地辯解以掩飾內心的恐懼。“好吧,那你就站在那裏。知道她們為什麼稱你為小主嗎?”“不知道,你到底要說什麼,可不可以別繞圈子。”聖母無奈的看著我歎了口氣說:“都讓那個男人給寵壞了,你不可以這樣跟娘親說話,明白嗎?”“娘?你還想騙我,先前是媚蘭假扮成我的母妃,現在你也這麼說,你們到底想怎麼樣!”“瀅素你別激動,聽我慢慢告訴你。我本是這墓中的一條半人蛇,修煉了二百年才得到完整的人形。與我同時修煉的還有韻竹,本以為我們可以在此長廂廝守。誰知有一天鋒靈也就是現在的巫王偷偷闖進了古墓,想盜取預言禁地的秘密。不料在這古墓中迷了路,暈倒在甬道內。我和韻竹將他救起,當然那時我們以幻為人形,並且為他帶路助他找到了禁地。當他亮出令牌時我才知道他是巫國的大皇子。他得到了他想要的很是高興,便請我們去巫國,說要讓他的父王賜給我們靈丹來增長法力。可是沒想到就在我們剛到巫國的那個夜晚,王宮裏來了刺客,韻竹被殺鋒靈勸我留在王宮。不久,老國王就下令將我迎為子王妃。我的法力有限反抗不得。你十八歲那年正值伏夏他要閉關。我趁他離開王宮的時候偷偷逃回這裏。鋒靈出關之後發現我不見了就派人來抓我,結果媚蘭被抓了去。他讓媚蘭假扮成你的母妃直至你長大成人。後來他把媚蘭送給魔宮宮主上官無雲,之後便有了你所謂的妹妹小菲。即便是這樣,他還是沒有消除對我的恨。為了報複他對小菲下咒,以後的事你都知道了。”“那你為什麼要讓媚蘭裝死?”“小菲複活,鋒靈可能會把矛頭指向媚蘭,我怕她遭遇不測才這樣做。”“你沒有對我隱瞞什麼嗎?”“沒有。”“那你真的是我娘?”“是。”“那……”“有什麼問題明天再說吧,時候不早了,你該休息了。”“可…好吧,不過最好把你的侍女從我的房間全部撤出去,否則我不知道自己醒來看見一條蛇盯著我會做出什麼過分的舉動。”“可以,來人,帶小主下去休息。”我跟隨前來的侍女走進一個房間,“你下去吧。”打發走她,我仔細的檢查著房間的每一個角落,最後安心的坐在床頭。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對她如此仇視,是因為不相信她的話,討厭她的謊言,還是默認了她的身份,憎恨她當初的拋棄,許許多多的理由混雜在一起,連我自己都搞不清楚為何這樣抵觸。腦袋脹痛的很,不知什麼時候自己已昏睡在柔軟的床上,夢裏總在重複出現鈺韻對我說的那句話:聽說你十八歲那年失憶了。
一陣危險的氣味由遠及近傳至房間,是蛇蘭香。我打了個激靈迅速從床上跳起來警惕的觀察著周圍,並沒有發現什麼可疑之處,是我又出現幻覺了嗎?不對,不是幻覺,香氣越來越濃,房間外響起輕緩的腳步聲。“是誰?!”我呼喊著奪門而出,見媚蘭一臉驚訝的看著我,盤子裏的野果散落了一地。“怎麼是你?”“什麼是我,聖母讓我送些果子來,順便看看你醒了沒有,瞧你一驚一乍的嚇了我一跳。”“噢,沒事,剛才看見一老鼠。”我彎腰去拾地上的果子,抬頭看見她脖子上的劍痕,忽然想起那晚發生的事,不由得憤怒起來。“你為什麼要對我下毒?”“下毒,我沒有。”“你還想狡辯,就在你潛入王宮脅持我的當晚。”“沒有,我沒有必要對你說謊,”她努力的辯解著,看樣子不像是在說謊,那我的腿又是怎麼回事。“好了,你回去吧,”我伸手接過盤子,頭也不回的進了房間。這件事背後隱藏的疑點很多,看來不恢複記憶是無法弄清這一切的因果,或許她可以做到。
我又來到大殿,聖母依舊端坐在那兒,看上去似乎很勞累的樣子,“聖母你怎麼了?”“瀅素,你是自己進古墓的嗎?”“對啊,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沒事,你去把媚蘭找來。”“嗯好,我這就去。”穿過幾條甬道,我停在一個飄滿奇異香味的房間前,很像胭脂卻摻雜了別的味道。我推門而入,一個敏捷的身影閃到簾後,媚蘭升起的瞪著我說:“進別人房間之前不會先敲門嗎?有什麼事?”“聖母找你,好像很急。”“哦好,我們走吧。看什麼呢?快走!”“嗯就來,”我回過神跟媚蘭離開,空氣中隱約有一絲檀香。
聖母下身變成了蛇,上身仍是人形,這麵容好熟悉,不就是月泉底下那個密室裏所畫的女子嗎?她並沒有發現我的驚訝,而是望著媚蘭說:“二皇子來了,不知道他想要幹什麼,你先帶瀅素去墓室裏躲起來,暫時還不能讓他知道瀅素在這裏。”二皇子,什麼二皇子?巫王連兒子都沒有哪來的二皇子,這是來的有些蹊蹺。不行我不能走,我倒要看看是什麼樣的人物讓聖母如此慌張。當然這些我都沒有說出口,隻是執拗著不肯走。“瀅素聽話,快跟媚蘭離開大殿,再晚就來不及了。”“我不走,我要留下來陪你。”聖母的眼裏閃爍著晶瑩,轉頭對媚蘭說:“那好吧,給她換上侍女的衣服。”有對我囑咐:“待會兒你站到她們身後,不許抬頭。”我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