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際驅馳\t
十六歲那年的大年夜,我仍然不敢回瓦當鎮,仍然一個人在太學院裏度過。我置辦了幾樣菜,一壺酒。一杯酒遙祝我媽,善心婆婆還有阿嬌健康快樂,一杯酒遙祝我的老爸老媽不要再以我為念,趁著還能生,趕緊生個二胎。然後我風卷殘雲般把菜都吃了個光,倒頭便睡了。第二天醒來時,臉上緊繃繃的,淚水已經幹涸。
在洛陽城西北角很靠近瓦洛道的地方,有個小小的神壇,不知道什麼時候換了個很年輕的符咒師大人,我無意中經過,無意中看了他一眼,無意中奇怪了一下,然後無意中打量了他一下:他那輪廓分明的臉正微微仰起,星眸劍眉間高掛一秋寒霜。發現我打量他,他仍然保持著仰頭向天的姿勢,隻是把投向天空的目光,倨傲地斜乜了我一眼。
我毫不示弱地挑戰性地挑了挑眉頭。
年輕的符咒師大人忽然一掃冷傲,就如同春風解凍一般,那張素淨的臉對我展開了一個溫馨燦爛的笑,用清越的嗓音說:“年輕人,可不可以幫我去九曲溪穀采集一些鵝卵石回來,我煉符要用。”
因為阿玥的關係,我對符咒師大人有種莫名的好感,他對我笑,我也笑起來,笑著打量他,放了下對他的戒心。
我在他的春風笑臉中,看見了他眼底深處的那一抹擾傷。那憂傷,有幾分熟悉的感覺。
那抹憂傷如同一把利劍,直直地,深深地插入我心靈中最柔軟的地方,令我心痛不已!
我相信,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這霎那間的感受:明知道是傷痛,我還是情願迎接,我還是甘之如飴。
便是這樣的一眼,我整個人都呆不住。
符咒師大人見我沒反應,又說:“年輕人,去九曲溪穀幫我采集一些鵝卵石回來吧,我不會讓你白跑路的。”
我這才回過神來,無法拒絕地說:“嗯,好的,我這就去。”直到離開符咒師大人很遠了,我依然感覺到我的心仍在生生作痛。
我在九曲溪穀清淺的小溪中采集鵝卵石,溪水倒映出我的容顏——那是一副少年的麵容,不算英俊,但充滿生氣。隻是在我清透的眼眸中總有一抹憂傷。我不知道那抹憂傷從何而來,隻是象在我眼眸中生了根,揮之不去。
不知不覺,我已經十七歲了,已經從當初的稚嫩孩童成長為翩翩少年了。
符咒師大人雖然是可以娶妻的,可我卻是男兒身!
一見鍾情,這種不可能發生的事,竟然在我身上,這麼不合時宜,這麼逆天地發生了!在我是男子之身的時候,卻以女兒之心對一個男子一見鍾情了。
其實這世上的每一份一見鍾情都有很深刻的心理背景。
大抵每一個花樣年華中的少男少女都會對愛情充滿憧憬,都會在心裏幻想自己的白馬王子和灰公主。這些幻想,有些很抽象很朦朧,有些則很具體,具體到他(她)長成什麼樣子,怎樣的一顰一笑,怎樣的性格和風度,甚至什麼樣的衣著打扮……少年們會一遍遍去幻想,一遍遍去修正,一次次沉溺其中。在女孩叫做少女思春,在男孩叫做少年情懷。他們會以自己的幻想為標準,去衡量自己周遭所遇到的每一個人。當某個人的形象與幻想中的形象高度吻合,少年便會義無反顧地愛上那個人,這便是一見鍾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