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娘娘與眾位嬪妃祈福過後,蘇硯走上石階,他的目光再一次不經意間掃過白衣女子,一種怪異的感覺自心底升騰。
她的眼睛與鴛兒有六七分相像,隻是比照鴛兒的還要精致嬌豔,即便隻是娥眉淡淡一掃也有千百勾人的魅惑藏於其中。
與鳳鴛分別兩年的他當然不知道鳳鴛體內發生的巨大變化,凰脈之力不僅讓她功力大漲,也讓她的容貌發生了極大的變化。
蘇硯在心中暗暗嘲笑自己一聲,蘇硯啊蘇硯你到底在想什麼?鴛兒已經死了,她不會活過來了,而今隻是長得稍稍相像的一個女人就能輕易蕩起你的心湖,難道你已經懦弱到連現實都無法接受了嗎?
他走到聖壇前跪下,麵上的表情和口中說出的話都脫離了他正在自嘲的靈魂,他虔誠地磕了個頭,道:
“求神明庇佑我大宣國泰民安,庇佑我父皇安康長壽,能與兒臣、萬民長久相伴,也庇佑母後身體康健,兒臣不肖,多年來不曾在他們膝下侍奉左右,還望天神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我也就滿足了。”
蘇浣聞言不禁彎了彎唇角,滿意地點點頭,可皇後看著蘇硯的表情仍舊淡淡的。
沒有人看得出她心中對蘇硯的鄙夷,二十四年前當她險些因為生下這個妖孽而喪命之時,她遭受了多少流言蜚語承受了多少痛苦才活了過來,而今卻要她接受他,這絕不可能。
蘇硯將香插入聖壇,然後自階梯而下,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再多看白衣女子一眼,所以他也就不知道鳳鴛是在以怎樣的眼神看著他。
他的背影漸漸遠去,鳳鴛淡漠地回過頭,眾人眼中,她依舊是聖潔無比無情無欲的醫仙,可隻有她自己清楚,這輩子她沒有任何時候像現在這樣心疼過。
原來,他真的是蘇浣的兒子,從六年前那個混亂焦灼的街頭開始,他就在欺騙她。他挖好了一個龐大的陷阱,隻等當初那個手無寸鐵的她一心朝拜地跳進來。
曾經,她也識破過他的麵目,他用“葉嵐”的身份欺騙她,想讓她心甘情願地做他的棋子,她為此掙紮了四年卻在一朝卸下防備,真心真意地擁抱他。
她還記得他為她受傷的摸樣,那麼殷切的呼喚那麼可怕的鮮血,讓她心如刀割。
她含著淚絕望地喊他的名字:“夜……”甚至於想要跟著他一同墮落地獄,可她沒有想到自己那樣呼喊出來的名字卻隻是個虛妄的字眼,他不叫葉嵐也不叫藍夜,卻擁有另一個讓她陌生無比的名字。
蘇硯。
嗬嗬,蘇硯。
六年沉浮,她才知道他真正的名字。
於是那些無法忘懷的朝夕相伴,那些刻骨銘心的思念,那無數次在絕境中的掙紮,還有掙紮中唯一帶給自己力量的“夜”,終究化作了一個愛恨交織的夢。
他或許愛她吧,她或許愛他吧。
隻是愛之深處往往教人,恨意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