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鑼聲與哄鬧聲摻攪在一起不斷傳來,蘇硯站在窗邊,眯著一雙冷眼靜靜地看著突然混亂起來的街道,對聖國心懷不滿者歡欣雀躍,對聖皇心存感激者悲慟嚎哭,對相國蘇浣不甚信任者憂心匆匆……
他臉上的金色麵具擋住了他的表情,但幽深的眼眸裏卻藏滿複雜的情緒,這時花玉容輕佻的聲音隨著開門聲一同響起,“人我給你帶來了。”
跟著玉容走進來的是一身月白的女子,她對著他的背影恭恭敬敬地行上一禮,默不作聲地低頭等著。
身前的男子就是浮世宮的宮主,即便她已入宮兩年,卻也隻見過他幾次而已。
蘇硯回過身來,桌上搖曳的燭光將金色麵具照射得一半金黃一半暗淡,他的聲音慵懶而低沉,“你可知,破壞計劃的下場?”
如此漫不經心的語氣竟懾得輕羅心頭一緊,她慌張地退了一步才穩住身子,還未說話,汗珠就已布滿額間,她極力地按捺下心慌,斂眸回話:“回宮主,輕羅知道。”
“哦?那你就是——明知故犯?”
女子臉色蒼白起來,“宮主,今日之事,輕羅絕非意氣用事,而是那個人,絕對要比吳征更有價值!”她攥著鳳鴛給她的金鎖,堅定地說道。
蘇硯俊眉一揚上前一步,俯視著輕羅問道:“你認識她?”
“是。”輕羅將金鎖呈上,“她是聖國皇帝鳳新元最寵愛的女兒,十三公主,鳳鴛!”
——
聖治兩千三百四十六年,聖皇鳳新元頒布詔書,悔自己在位三十載間未有建樹,反而讓北疆國和西苗國屢屢侵占國土,國家動蕩百姓不安。其仰瞻天文俯察民心,欲隱退朝堂,然其子無一人可擔此大任,故效古人選賢於能,禪位於相國。
相國蘇浣登基為帝,改國號為大宣。
一時間,這個消息傳遍大江南北,百姓惶恐之時,也不免慨歎世事難料。那鳳新元的確生性軟弱,缺少為君者的雷厲風行,致使外有鄰國侵占土地,內有貪官亂黨禍國殃民,但禪位之事未免過於突然,更何況他自己尚有十三位皇子公主,為何偏偏要將皇位拱手於異姓之人?
難道真像那禪位詔書中所寫——其子無一人可擔此大任?
就在人們對此議論紛紛之際,另一個消息像炸雷一般轟隆而來——鳳新元在禪位之後,即寫下罪書自殺身亡,更離奇的是,十三位皇子公主以及後宮佳麗連同無數宮女太監皆在一夜之間消失在鳳宮當中!
事情的出人意料讓百姓更加疑慮,各種傳言流傳於江湖、市井之間,盡管大宣官府勒令百姓不得以訛傳訛,但相比於“禪讓之說”,“篡國之論”反而以不可抵擋之勢擴散開來。
國之興敗,江山之改易,竟是在旦夕之間。
鳳鴛失魂地走在街上,身上的衣衫破爛不堪,淩亂的頭發披散背後,三兩縷遮擋在眼前,烈陽之下,她的臉色更顯慘白,往日裏神采奕奕的雙眸暗淡無光,隻是渙散地看向前方。
她穿梭在紛擾的人群當中,任由他們各式各樣的議論傳入耳中,可她的腦子裏卻隻想著一件事——怎麼樣,才能進宮,好讓她親自確認,事情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