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眉眼微抬,“也可以這麼說,不過我的劍最終是要刺入你的胸膛的。”
他不禁輕笑出聲,“龍魄劍下無生魂,你非要來送死麼?”
她亦冷笑一聲,“不是你死就是我死有什麼好驚訝的,但死在我前麵的人絕對是你。”
“既然如此,那便沒什麼好說的,我們滄門一派曆來有個老規矩,自己得不到的東西寧肯忍痛毀掉,也不會讓別人得到——”夜楓影抽出了龍魄劍。
“墨門眼裏曆來揉不進一粒沙子,隻要能鏟除邪魔歪道,就算失去生命也在所不惜!”蘇凝兒亦抽出了無暇劍。
他飛身襲來,不遺餘力。
她飛身迎上,手下無情。
兩道身影逸如煙雲,起起落落在群山疊翠之間,亦或在飛流白雲之中,刀光劈下若雷霆,劍影飛閃似霓虹,兩兩相鬥,火花四濺,內力猶如排山倒海,層林風起雲湧,卷起飛葉千層,澎湃勝浪花驚岸。
棲梧山巔風聲瑟瑟,林木蕭蕭,萬物沉淪,如死一般靜寂。
她用內力推出了手中的無暇劍,他用內力送出了手中的龍魄刀,她的內息是雪色清流,他的內息是地獄之火。
水與火,天生就是相克的。此時兩股內力衝撞在一起,他們身旁的生靈活生生被他們摧殘而枯。
山石飛濺,鳥獸灰飛,草木枯滅……
“凝兒,你住手吧!”夜楓影麵上有一絲痛苦之色,她雖然不愛他,甚至想要他死,但他卻不能眼睜睜看她死,龍魄出鞘必要嗜血,見血必會封喉,那麼她……
“你不死,我絕不住手!”蘇凝兒的嘴角溢出了一絲血痕,但她的神色依然淡漠如水,她知道,再跟他拚內力,她遲早會筋脈盡毀,五髒俱碎,但那又如何?她要一個人死,那個人不死之前她絕對不會讓自己死。
蘇凝兒眉眼微轉,她用指甲劃破了手指,指尖滲出了一滴血珠,她輕輕彈了出去,隻見一團血色煞光在刀與劍之間裂開,無暇劍和龍魄刀不受人控製,它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向了身前之人。
無暇劍刺穿夜楓影的心口不過眨眼。
龍魄劍欲要刺來,蘇凝兒退後數丈,但龍魄刀飛來無聲,刀口直抵她心口,蘇凝兒麵色煞白,她手足無措地望著那血色的刀刃刺入自己的心。
電光火石之間,就在龍魄刀要刺穿她心口的瞬間,一襲紫袍的男子衝到了她的身前,龍魄刀刺穿了他的心,卻讓她的心感同身受,如同被刺穿心的那個人是她。
在她的記憶裏,他總是披著一身仙人的星塵,就像九重天下凡的神,隻差腳底的那一抹浮雲,他神色冷冽,卻有一副霞姿月韻的好容貌。
怎麼此刻?他身上的星塵消失不見了,他的發蒼白如雪,他的顏又變成了何種模樣?
他在眼前緩緩地倒下,蘇凝兒飛身而上,扶住了他搖搖欲墜的身子,她緊蹙著眉,胸口仿佛被什麼堵死了一般,“墨縹緲,誰讓你跑出的?誰讓你替我擋刀了?”
墨縹緲緩緩地抽出了胸口的刀,血順著刀噴湧而出,他運息於掌,手中的龍魄刀一節一節地碎成了灰屑,“當年他用我的血練劍,如今我用我的血毀劍,這是我命中注定的劫!凝兒,從此以後,世間再無龍魄刀。”
“為何才幾日不見你的青絲變成了白發?墨縹緲,你不是仙人嗎?你為什麼會老?你會不會死?”蘇凝兒清澈的水眸泛起了朦朧的霧氣。
“我不是仙人,我從來就不是仙人,如你所言,我隻是比別人會了那麼一兩招下三濫的招數罷了。”他笑望著她,其實被龍魄刀刺傷,五髒六腑仿若被烈火灼火,可是痛苦的表情一旦流露出來,會嚇住她不是嗎?
“騙子?什麼神?什麼仙?你會老,那你也會死對不對?你明明知道自己會死,為什麼要來給我擋刀,誰要你擋了,你想讓我對你另眼相看是嗎?你別做夢了!”她嘴上是這麼說,可是她心裏痛徹心扉,眼淚不受控製地滑落,掉在他蒼白得隨時會被風吹化的臉上。
她的淚灼傷了他的臉,比刀傷更疼,墨縹緲抬手拭去了她臉上的淚,“凝兒,不要哭,我活了百來歲了,早就活夠本了。”
她哭著搖晃著他的身子,“為什麼啊?所有人都會騙我,我以為你永遠都不會騙我,曾經我就是為了你才開花的,因為從不笑的你笑得很真,就連他的笑,都不如你那一笑帶來得震撼,墨縹緲,我求求你,不要死好不好?”
墨縹緲心頭一顫,折盡三生,為她一笑,雖然最終,他還是讓她哭了,但至少,他終於聽見了她的心聲,他就算死亦可以瞑目了。
“他死了你會難過,那我呢?”夜楓影半跪在地上,他捂著流血不止的傷口,聲嘶若無聲,“你可有一點點的喜歡我,哪怕隻是片刻的恍惚,哪怕隻在你的角落占據冰山一角,哪怕沒有愛,恨呢?在你心裏有沒有?”
“沒有!我對你愛恨全無,我隻是覺得你很可恨,亦很可憐。”她冷酷無情地說道。
夜楓影苦苦一笑,他笑得無比淒涼,“可憐?可恨?爭了一場,到頭來全都是空!死在你手上,我無怨無悔,可是,我死了,也要帶著你一起——”夜楓影拚盡餘力飛身而來,墨縹緲見狀,他出手點住了她的穴,他飛身而上,摟著夜楓影的身子飛下了棲梧山淵。
“不要!”蘇凝兒定在眼淚,她淚流滿麵的幾近絕望地看著那到漸漸遠去的紫影。
那萬丈深淵下麵,正是讓一切灰飛煙滅的火焰穀。
“如果有來世,你出生時我出生,我要時時刻刻守著你,用我的一顆心毫不保留地愛你,直到你也死心塌地地愛上我,可惜,我再無來世,而你,也是!凝兒,我隻是你命中的一個過客罷了,好好珍惜眼前人吧。”墨縹緲微笑地看著那一抹雪白身影,心中有萬分不舍,卻也隻能讓它化成灰。
他和小燁之間,總有一個要走,一個要留,與其看著她哭,還不如讓她留在別人懷裏笑,這就是他對她的愛。
......
《江山卷》總卷記載:“瀾滄大陸四百六十年,玉隆關一戰,三軍捷戰而歸,南珀國亡,三國混戰數月,北漓國主南宮暝神勇無雙,降西麟、東羽兩國,南宮暝一統天下,改國號為天慶王朝,定昭都為京城,從此結束了四國割據紛亂的局麵。”
一年後,煙霞山中,縹緲涯下,流水潺潺,溪邊萬裏梨花林,盛開如雪,風華萬盞,令人陶醉!
一襲黑袍的男子坐在樹下撫琴,一襲白衣的女子躺在樹上吹蕭,她吹的是上闕,他彈的是下闕。蕭瑟和鳴,花枝輕顫,落花飄如雨,落在了他的頭上,亦落在了她的白衣上。
“世間本無相思曲,隻因心生相思意。”雲燁飛上枝頭,輕輕摘下她發間的梨花。
“但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蘇凝兒癡癡一笑。
“凝兒,你喜歡這裏嗎?”雲燁支起她的下巴,柔聲問道。
“我喜歡啊,我喜歡每一個有你的地方!”蘇凝兒笑著答道。
“凝兒,這裏沒有血腥,沒有陰謀,沒有殺戮,隻有你和我,從此以後,我陪你看雲卷雲舒,花開花落,再也沒有任何人能打擾我們了。”
“你被我拐到這深山老林裏,心中可有不甘呐?”
雲燁淺淺一笑,“你搞錯了,明明是我先把你拐到手的。”
“你說什麼?唔......”蘇凝兒話還未說完,她的雙唇便就他死死封住了。
花枝輕顫,搖曳生輝,兩人鴛鴦交頸,火熱纏綿在繁花錦繡處,三生癡愛,三世情緣,顛沛半生,終成眷屬!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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