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元宵燈會。皇上設宴於宮中,百官攜帶家眷紛紛出席。
酉時時分,一輛簡樸的馬車停在了宮門口,兩個小丫鬟率先走下馬車,一人鋪紅毯,一人撒花瓣,那紅毯從馬車腳下一直鋪到夜宴的鳴軒殿,花瓣也從馬車腳下一直鋪到了鳴軒殿,這十足氣派,也不知是哪位貴人駕到?看守城門的侍衛一個個都斂聲屏氣,他們彎腰躬身立在一旁,眼角餘光瞥向馬車,生怕錯過了一絲一毫。
要知道,即便是後宮第一寵妃,也不曾享過如此殊榮。
那紅毯綢麵如絲,燁燁生輝,想來定是出自無香雪坊的錦官,錦官有紅白之分,一尺白錦官,窮人三年糧,一尺紅錦官,隻怕千金散盡也難求。
落在毯上的牡丹花也不簡單,看那花色如雪,瓊姿如玉,隻怕是傾盡東羽,也找不出七朵的花後白雪塔。
“香鈴,都準備好了麼?”此時,馬車裏傳來了一道冷冷清清的聲音。
綠衣小丫鬟走到馬車邊,低低地應了一聲。她柔柔地挽起了車簾,隻見一個少女走下了馬車。少女白衣姝雪,清揚婉兮,宛如天仙下凡一般,她的腳剛落下地麵的那一瞬,仿佛天上都掉下了一片雲彩。侍衛們一時都看呆了眼。即使她以輕紗遮麵。隻是她的美,又豈是一縷輕紗能擋得住的。
白衣少女踏花而去,步步生蓮,身後留有餘香,那香氣,不濃不淡,似牡丹,似桃花,總之,無所不有,侍衛們嗅過,恍然入了天上瑤池,那裏仙娥無數,舞姬撩人,盈盈笑語,春意如潮,侍衛無一不沉迷其中,欲生,欲死!
少女命丫鬟守在宮外,隻身一人入了大殿之中,她行事低調,眾人又都沉迷歌舞之中,根本無人注意到她。
她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看一場與她無關的歌舞。
曲終,一群舞姬款款而去,皇上端坐在龍榻上,他神色微肅,用眼角餘光掃過了文武百官。
皇後一襲鳳袍宮裝,看上去高貴端莊,明豔動人,她麵上含笑,眼角淡淡地掃過席間姿色萬千的一群女子,眸底忽而滑過一絲毒冷的寒光。
白衣少女誰也沒看,她低著頭,自己為自己斟了一杯酒,端起玉杯,她並沒有喝,而是緩緩地倒在腳邊,仿佛在祭奠著誰一般。
“蘇愛卿,為何不見凝兒身影?”夜宴正濃,皇上忽然有此一問。
乍一聽,這叫凝兒的能被皇上惦記,想來也是個舉足輕重的人物。
其實,不然!
“父皇,一個廢物而已,簡直不值一提!”說話之人一襲玄色蟒袍,頭戴白玉冠,玉容風雅,神采飛揚,全身上下,無處不散發著一重高人一等的傲氣。
席間的女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對他芳心暗許的並不少。
皇上聽了他的話,眉心微蹙,但麵上並無怒意,“麟兒,莫要放肆,她畢竟是你未來的太子妃,你如此輕賤她,豈不是辜負了太祖聖皇的一番美意?”
太子冷啐道,“一個廢物,如何做本太子的妃?就算全天下隻剩她一人,兒臣也斷然不會娶她!”
白衣少女淺淺一笑,廢物?那是她,又不是她!為了她,她從此不會讓此人有好日子過。
皇上老眼一眯,他重拍龍案,怒道,“逆子,凝兒無非就是怯弱了些,竟遭你如此厭棄,我皇家男兒,豈能如此絕情滅義?!”
許是見他動怒,群臣無一不驚,紛紛起身走出異口同聲地道,“皇上息怒——”
這為官之道,懂得察君顏,度君心,也是一門本事。
皇上身旁的嵐貴妃嬌軀靠攏,聲音柔得都可以掐出蜜來,“皇上,麟兒不勝酒力,想必方才多飲了幾杯,才會失了分寸,說出此番大逆不道的話來,皇上莫要生氣了,這夜宴才剛剛開始,臣妾聽說,蘇王府的二小姐琴藝超絕,曾引來鳳凰來賀,不如,請她上來彈奏一曲,也好讓臣妾開開眼界。”
嵐貴妃乃後宮第一寵妃,這哄人的本事果然厲害。
皇上怒氣漸消,目光投向一人,“蘇愛卿,如此盛宴不見凝兒,委實說不過去,蘇愛卿的沉默似乎也驗證了外界的傳言,難不成凝兒在蘇王府的地位果真主不如仆?”
蘇輕風醉意朦朧,隻顧飲酒。
嵐貴妃見皇上又有動怒之意,暗暗使了一個眼神下去。
卻見一名端莊的婦人緩緩走出,此人便是蘇王府的大夫人嵐綾,她此刻手握娟帕,神色淒哀,一邊拭淚一邊說道,“皇上贖罪,凝兒之所以沒來赴宴,是因為她今日已病逝在府中,王爺痛失愛女,心情低落乃人之常情,若是冒犯了皇上,實屬無心之失,凝兒之逝,茲事體大,臣婦實在不敢在這個節骨眼上驚動皇上……”
老皇帝一聽,手中的酒樽脫手甩出,“混賬東西,若朕不問,你們還打算瞞朕多久?你當凝兒隻是一個普通的女子嗎?她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