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以沉把頭埋進了周迦的肩膀,溫熱的眼淚沿著周迦的肩膀,一點點往下流,有一些甚至流經了周迦曾經被削去了一塊皮的地方。
那地方忽地,像是被灼燒一樣疼。仿佛是在提醒周迦曾經多麼沉重空庫的過往。
周迦忽然像是有了千鈞之力,用力地推開陸以沉。
他不讓,反而更緊地抱住她。
周迦也哭了,臉上都是淚漬,她低吼,“你放開我!陸以沉,你放開!”
陸以沉不說話,隻把她抱得更緊。
周迦喊聲裏帶著哭音:“陸以沉,我們沒有可能的。我們再也不會有可能了。你知道的,我永遠不會原諒你!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這話像是一盆冷水,兜頭潑在了陸以沉頭上,讓陸以沉終於有了幾分清醒。
趁著他放鬆了力道,周迦從他的懷裏走了出來。
周迦有些嘲弄地說,“陸以沉,你知道我現在是什麼感覺嗎?我覺得很好笑,真的。很好笑。以前是我這樣求著你巴著你,是我犯賤,現在風水輪流轉,犯賤的那個人是你。我覺得我應該高興的,你終於也嚐到了我以前的滋味,可是你知道嗎?我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因為我隻要看著你,就能想起當時的我有多麼可笑。”
陸以沉心裏像又把剪子,使勁地把他的心戳的鮮血直流。
他低著頭,輕聲道歉,“周迦,對不起。”
周迦抿抿唇,用力吸了吸鼻子,一把抹掉了眼淚。
“你回去吧。”她說。
陸以沉沉默了好一會,才應——
“好。”
陸以沉走了兩步,又回身,輕輕拽住了周迦的衣角。
周迦回頭。
“你還做飯嗎?”
“嗯?”
“你給我煮個飯吃。”頓了頓,他目光停在角落裏,很害怕她拒絕似的,又添了兩個字:“好嗎?”
周迦不說話,用鑰匙開了門。
陸以沉見周迦不回應,打算離開。
周迦卻凝聲說,“進來吧。”
“嗯?”他難以置信地回頭。
“進來吧。”周迦說,“我媽剛好不在。你進來吧。”
……
滿屋子榴蓮味,陸以沉有些不適地擰了擰眉心。
周迦這才想起桌上還擺著半個沒吃完的榴蓮,連忙收起來,一邊說:“我和我媽都愛吃這個。一般也不怎麼有外人來,所以家裏味道比較重。”
陸以沉心口又沉了幾分。
想起從前周迦為了自己忍著不吃榴蓮。
他這般想著,伸手按住周迦的手,“我沒關係。”
“這味道不吃的人可受不了。”周迦跟他客氣。
“放著吧,我沒關係。”他重複。
周迦看他一眼,最後由著榴蓮放在餐桌上,自己去廚房了。
周迦跟著程若蘭的時候,程若蘭就經常讓她幫自己打下手,如今做飯的技巧更是爐火純青,沒兩會功夫,就做了三菜一湯,上桌了。
周迦盛了兩碗米飯。
陸以沉接過其中一碗。他大概地看了眼桌上的菜,嗓子眼就跟堵上了一樣,熱乎乎的難受。
三菜一湯,都是他喜歡的菜,都是周迦那本專門為他而寫的食譜上的菜肴。
陸以沉豎起筷子,卻不知從何下口。
周迦不知道陸以沉心裏在想什麼,問:“不和胃口?”
他艱澀道:“不是。”
周迦不說話了。她有些餓了,不再理會他,自己開始吃飯。
陸以沉跟著她,吃了起來。
一頓飯吃得不緊不慢,二十來分鍾的靜默後,周迦先開口,“吃完你就走吧。我不送你了。”
陸以沉低著頭,筷子戳著碗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以後別找我了。你就當我已經死了吧。”
“……”
靜了靜。
陸以沉說:“我有沒有說過,你做的飯很好吃。”
周迦微怔。
“周迦。這麼多年了,一直忘了說。你做的飯真好吃。”
“……”
“周迦,謝謝你。”
“……”
“周迦。我愛你。”
從周迦那裏離開的時候,外麵開始下雨。
春雨連綿,細細密密的,像一張鋪天蓋地的大網,覆蓋在人身上,不癢不痛,偏偏很不舒服,呼吸不暢。
陸以沉站在樓下,一直站著,一直從周迦的廚房燈亮,燈滅,到周迦的臥室燈亮,再燈滅。
他像一根柱子一樣一直杵在原地,就這麼,一直站著。
站到最後,他長長地舒了口氣。
聲線是從未有過的溫柔,他說:“周迦,這麼多年了,一直忘了和你說一次。”
“周迦,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