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筠,山外的地界不比山裏,你且守著本心。”
“不用每次都記著拿東西回來,人好就可以了。”
“止丫頭說的可是真的?什麼時候帶回來給師傅看看。”
“是那家夥?不行,你回來!別再下山了!”
“信師傅,他不愛你!”
“你若還敢去見他,就別回朝淵!”
“走!”
畢生老人微背過的身子,還有那不住歎息的模樣生生讓這個前幾日還意氣風發的人老了十幾歲。話語裏的決然錐子一樣一下一下地刺著曲筠。
“師傅。”
朝淵閣的大門倏地一聲關上,隔開了門外的哭喊與內裏的靜寞。
……
被逐出師門也不過是為了和苻紓白同去同歸。一個人踏著紅轎,固執地嫁進雍南國師的府邸。
那苻紓白待她溫文爾雅,怕她磕著絆著,從不碰她。年齡太小,身體不適,全全被當成了不園房的理由。
直到挑斷了她的經脈。
她想,這個人
大概真的不愛她。“喂,那邊的,動作利落點。這是要給府上新夫人的,可別混淆弄錯了。”管家眼神銳利地掃過搬運東西的奴仆們,語氣裏是他一貫的狐假虎威作風。
聞言的幾人立馬顫了身子。
囚車上的女人,靜默地看著,那曾經都屬於她的風采和光輝一夕間通通交給了另一個女人,偏那女人同她長得八般像。
原來如此啊。曲筠擺擺頭,眸間一片清冷。
如果那天沒有進書房,沒有看見那幅畫像,大概到最後她都不知道那個忽遠忽近的男子到底是哪般模樣。
隻因為動了那畫像,驚了畫像上美得驚人的女子。他便下令把她囚禁起來,水牢的冰冷不斷侵蝕著她的心,她第一次見那神坻般溫和似水的男子露出狠戾的神色,陰沉著臉派人挑了她的手腳筋和經脈。她一點不曾反抗,不止是因為想賭苻紓白不會真那樣對她,也是因為就當那是一直清澈如水的曲筠欠的。
一身上下隻剩殘喘的一口氣。
第二日,便又有一個女子被送到府中。
雍南國的大國師此舉不過是在向她證明,隻要他願意,找出一個代替她的人簡直再容易不過。
對此,她嗤笑一聲,不過又增一個可憐蟲。
統統都是國師心底女子的替代品。
罷了。
馬蹄噠了幾聲,囚車緩緩啟動,載著那個曾經風華絕代,如今血痂結滿身的人駛遠。
至此,再無國師夫人曲姬。
……
“死了沒,這是今天的份例,省著點吃,惡餓死了晦氣。”那人丟了幾個餅在角落。幾乎一瞬間,黑糟糟的人蜂擁上去,搶的幹幹淨淨。
那是一天的吃食,搶到的幹活,搶不到的餓著還是得做事。曲筠就靠在牆邊看著,不是她不餓,也不是嫌髒,隻是……
男人的臉被雜草一樣的頭發遮著,看不仔細,他一手一個餅,狼吞虎咽間還不時警惕地忘向四周,就怕有人一個眨眼間上來搶掉他的東西。曲筠趁著他低頭咀嚼,一個閃身踉蹌地來到男人身後。
把匕首死死地抵在他腰間。
男人顫巍巍地轉過身,手裏還緊緊捏著餅。
“想不想出去?”她低低地說了一聲,果不其然男人眼底很快閃過一絲光芒,又立馬被嘲諷代替,“憑你?嗬!”是濃濃的不信和鄙夷,他上下打量了一眼曲筠。曲筠殘破袖間的手不可抑製地緊緊匕首,用手往前一推,便看見男人吃力地喘了口粗氣,匕首,入了肉。
她雖然被廢了,不管是行動的筋骨還是修煉的經脈。但是,哪怕注定是一個殘廢,也並不代表她會是一個什麼都做不了的可憐蟲,她不甘心也不會坐以待斃。
“殺了你的能力還是有的。”身子不動,麵不改色地看著男人一臉痛色。
男人啐了一口,隻得把餅扔給曲筠,捂著被鬆開的腰間,他陰鬱地看著。
曲筠也不再顧忌其他,把匕首上的血朝衣服上擦了擦,撿起地上的餅埋頭吃起來。
夜晚,小房子的燈早黑了,呼嚕聲吵得完全睡不著,曲筠揉了揉酸痛的手,緩緩站起來。
這幾年住著的都是些不入流的人,不是犯了罪毀了功力,就是天生廢材,無幻無武伴身,為了混口飯吃不得不到這來。不同於一般的勞役,在這隻有幹活和睡覺兩種事需要做。三年來,鞭抽玄獸咬的事從不停息。
她也在不斷被打被罰間知道怎麼受最輕的傷。
小腿汩汩地留著血,那是今天腳抖,推堅石時不小心灑翻的懲罰,往上是青紫色的新傷舊痕。曲筠恍若未覺,朝唯一的窗外看了幾眼,月明星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