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身負血海深仇的6瑾早就已經背負了太多的壓力，值此能夠遇到一個和藹長輩與之傾述，當真算得上是生平樂事。
心念及此，6瑾清清嗓門，略選暗啞的聲音響了起來：“其實不瞞裴公，在下並非是姓6，而是姓謝，乃是陳郡謝氏昔日大房嫡長孫，6之姓，乃為我阿娘的姓氏。”
“哦？”裴行儉恍然點點頭，心知在當世，作為高門世家的子弟，根本不可能背祖叛宗改變姓氏，6瑾如此作為，肯定有著一段不堪回的往事。
6瑾苦笑了一下，便將昔日之事擇其重要，原原本本對裴行儉了出來，講述了謝氏大房窘迫之境與二房咄咄逼人之勢，講述了他與孔誌亮與裴道子相識拜師的經過，更講述了二房汙蔑6三娘通奸，6三娘憤然撞柱而亡之事。
6瑾敘述的嗓音舒緩平和，並沒有宇揚頓挫忿忿不平之音，然那其中卻包含了數不盡的深仇大恨，猶如流水般穿過裴行儉的心海，留下了道道痕跡。
末了，6瑾一聲輕歎，言道：“當日裴道子助我從江寧謝家逃了出來，埋葬阿娘後我們三人一道順江而上，進入荊州之地隱居，當時我滿腦子都是想要複仇，所以纏著裴道子教授劍術，裴道子不忍拒絕，便傳授了我這身劍術武藝，因此對於裴氏，在下也有著一份感情，時才見江流兒上門挑釁，於是忍不住出手對戰。”
完之後，6瑾端起案上茶杯一飲而盡，茶溫不冷不熱恰到好處，離剛才進入亭中已經過去很久了。
裴行儉沉默半響，方才點點頭，正色言道：“身為男兒，如此仇恨自然須得血債血還，七郎忍辱負重多年，既然今朝想要考取進士，若是老夫真能擔任知貢舉，必定會為你大開方便之門。”
“不，裴公的好意6瑾心領了。”6瑾立即斷然搖頭。
聞言，裴行儉甚感意外。
他為人剛正不阿，長期以來選官任人完全是出至一片公允之心，對6瑾如此承諾自然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甚至有逾越為人原則之嫌，沒想到6瑾竟然就這麼拒絕了，要知道，這樣的機會可是無數舉子夢寐以求的啊！
似乎看出了裴行儉的疑惑，6瑾微笑解釋道：“並非是在下不領情，在下作為當代大儒孔誌亮的弟子，難道還不能憑借自己的勢力考上進士麼？裴公大可放心。”
裴行儉為之釋然，捋須笑道：“七郎果然好誌氣，對了，你在洛陽城還沒有居處吧？”
“對，在下目前暫時寄居在客寓當中。”
“依老夫之見，要不這樣，”裴行儉沉吟半響，“反正裴府也有不少空置的院落，七郎不如就搬來裴府居住，這樣也好有個照應。”
6瑾聞言大驚，急忙擺手言道：“這……隻怕有些不妥，如何使得。”
裴行儉微笑道：“七郎啊，你雖與裴道子沒有師徒之名，然而一身劍術卻是來之裴道子，已是有了師徒之實，看到裴道子的親傳弟子就在眼前，且今夜還為裴氏冒險決鬥，老夫實在心頭甚慰也，待你自然如同後生晚輩，你在洛陽尚無居處，老夫豈能袖手旁觀？此事就這麼定了，明日我便讓夫人收拾一間院落出來，供你居住。”
見到裴行儉拳拳盛意，6瑾不好拒絕，隻得依言點頭道：“那好，多謝裴公美意。不過若是以後找到合適居處，為免打擾裴公一家，我還是要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