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煙花已冷,夜色深沉,陳以一在淩晨時分千家萬戶的鞭炮聲中醒來。
一睜眼,病房內隻有區子媚坐在床前。
她掙紮著要起身,卻被區子媚按下:“小心,還懷著孩子,這一番驚嚇,可真是苦了你了。”
以一打量一下慘白的病房,並非是高級VIP房,普通的兩人間,因為是過年,貼了小小的福字,可這淡淡的紅在一片雪白的映襯下,更顯得寒磣。
“他們人呢?”她問。
“大年三十,誰好意思要他們都留下來陪咱們兩個落寞的人一起在醫院守歲?”區子媚淡淡一笑,“我讓他們回去了。”
回去也好。以一對牛二少總是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覺。她不想見他,卻每每都承他的情。
還有宗華,原本兩個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如今揭開了這一層窗戶紙,反而尷尬陌生。
她這短短的二十一年,不,已過了一年,二十二年來,她最怕的事情不是窮困潦倒,不是沒人憐惜,而是最怕欠人人情。
人情債,大過天。尤其是這狗血的情債!
她深深歎一口氣,不禁想問捉弄人的老天:發生了這麼多事,薛宗澤究竟在哪裏?
區子媚見她麵孔表情變化,最終凝固為落寞,輕輕歎口氣說:“以一,做阿姨的有話想問你。”
陳以一點點頭,說:“你問就是。”
她指了指她隆起的小腹:“這個孩子,即使不是宗少棠的侄兒的,也和宗少棠有大關係,是不是?”
以一苦笑著點點頭:“如果真是她侄兒的,眼下我的境遇不會這樣糟糕。這孩子是她兒子的。所以,我才這樣被她百般嫌棄。”
區子媚的眼睛裏閃過一抹痛苦的神色,她輕輕搖頭道:“這苦楚,你未來還要吃許多。”她伸手握一握以一冰冷的雙手,“他愛不愛你?”
以一抬起臉孔,看了看漆黑的夜空,淩晨時分漫天閃光炮竹帶著震天巨響爭相綻放,可她的心裏卻沒有一絲半點新年愉悅的成分。
半晌,她才慢慢說:“我不知道我愛他是不是個錯誤,我也不知道他愛我是不是一種施舍。”
以她的年齡,能有這樣的頓悟,已經是極其不易的了。區子媚憐惜地看了她一眼,深深歎一口氣:“你在地道裏問我,為什麼娥姐要囚禁我,你知道為什麼?”
以一回過頭,見她滿臉的憂傷之情,於是放下自己的愁緒,安慰她:“都過去了,別想了。關鍵是過好自己未來的生活。”
“未來,哈哈,未來。”區子媚突然冷笑起來,臉上的表情冷澀又生硬,“我還有什麼未來可言,在地道裏呆了二十年!”
以一被她嚇得一時說不出話來,隻愣愣地看著她一點點地將冷笑笑完。
“不過,話說回來,那時候娥姐不關我,我也隻是死路一條。從我爺爺那輩起,我家世代都追隨宗家,不是家奴勝似家奴。我父親聽說我懷了宗家女婿的孩子,在宗少棠父親的指責下,竟然活活給氣死了。宗少棠當年脾氣更加火爆,簡直就要殺我滅心頭之火。如果娥姐不救我,你說,我是不是死路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