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今日和南宮婦好談的晚了,宮門落了玥,她已經回南宮府住了。可是如今她隻能在曌宮暫時住下,這是個月朗星稀的清明之夜
掛著半圓的大月亮的天穹上,一絲雲彩也沒有。所以月光很明亮,靜謐的宮闕裏疑是地上霜。就著這樣好的月色,柳含煙慢慢走著。她今日出來的時候,難得不戴帽帷。
剛走到院落門口,正欲推門而入,卻一眼瞥見身後斜對麵的抄手遊廊上,是公玉武丁的身影。她一開始有些驚訝,隨即又想起了公玉武丁和南宮婦好已成國婚,他在這裏很自然。
正當她暗笑笑自己的多思時,卻突然看到公玉武丁轉向的方向是冷室。這麼晚了,他去冷室幹什麼?柳含煙疑惑,微微一沉吟,她也遠遠的跟了上去。
因為月色很好,所以她能遠遠的看到公玉武丁的身影。他手裏還提了個食盒,步伐走的不緊不慢很是穩重,不像是看人去,倒是像吃飽了隨意散散步一般。
因為負荊請罪的事情過了,所以冷室的守衛很鬆懈。看來南宮婦好隻是為了堵住那些大臣的嘴,象征性的讓上官霜竹暫居罷了。
所以公玉武丁很順利的進了冷室所在的院子,過了一會兒,柳含煙也躡手躡腳的跟了進去。冷室是個小小的破敗宮殿,因為年久失修所以到處是腐朽沉寂的氣息。
隻有正殿,算是看的過去。此刻也隻有正殿有燈火透漏。柳含煙想了想,不好離得太近,於是悄悄蹲下身,蹲在窗下,透過半開的窗戶,裏麵的人說話聲也能聽到。
是公玉武丁擺著什麼的聲音,然後是上官霜竹驚喜的聲音:“好香的竹葉青呀,是撒家的三十年陳釀吧。”透過吹出的風,柳含煙也聞到了一股酒香。
原來是拎著酒,來把酒言歡的。柳含煙本想著,這麼無趣,她還是走了,卻不料公玉武丁下一句話卻讓她好奇的繼續留下了。
“今日,我來金凰城時聽到你師姐已經守喪回來了。”是公玉武丁平靜的講述,上官霜竹“嗯”了一聲,又聽到倒酒的聲音。
然後是碰杯聲,半響才是公玉武丁又響起的說話聲:“知道你已經很久沒有喝道撒家的好酒了,所以今日特意帶了一點來。”他的聲音,很是淡然。
可是,上官霜竹卻像是曬然一笑。好像是一口喝盡杯中酒,然後才道:“撒家的美酒很好喝,但是我的落魄也很好看。”他也說的很平靜,雖然平靜,卻是不滿的。
公玉武丁歎氣,那歎氣聲很是複雜:“我要看你的笑話早就來看了,還用等到今晚?霜竹,你現在對我是越來越多心疏遠了。”
上官霜竹好像輕笑一聲,又好像沒有。他隻是反問:“那你為何三更半夜的拎著酒來?青天白日,不敢來嗎?”
“月色如銀霜,苔痕粘露階下青,我隻是覺得很久沒有跟你如此風雅的把酒言歡了。”公玉武丁很坦然的說著,語氣真摯。
上官霜竹似乎不置可否,隻是說:“那就好,隻要別像上次一樣,又派人支會我什麼最新消息就好了。”柳含煙聽得一頭霧水,公玉武丁好像也是茫然。
“什麼最新消息?”公玉武丁疑惑的問著。上官霜竹笑:“我師傅仙去的消息呀,你難道不是第一時間派人支會我的嗎?”
公玉武丁明白了,他承認:“是我,當時你師姐知道了,可是她並不派人來告訴你,於是我就派人來了。我是怕你蒙在鼓裏——”所以,他派了人支會消息。
“我還是謝謝你,”上官霜竹嘴裏說的是謝謝,但是語氣裏半分感謝也沒有,有的隻是譏諷:“謝謝你特意通知我,然後看我逃出這裏,返回師門對吧。”
“不是!”公玉武丁似是心虛又似是真誠:“當時,你師姐知道,南宮婦好知道,他們卻就是不告訴你,難道我也忍心讓你蒙在鼓裏,連父子孝義也盡不到麼?”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若父喪逝,子不歸去見最後一麵,豈非不孝不義?這是公玉武丁解釋的。
“你說的很不錯,”上官霜竹繼續譏諷道:“真是為我考慮周全,也是為你自己考慮周全,看起來真的很像好心為我,實際上卻暗地裏挑撥了我和她的關係,讓我在金凰再難容身。”
在外偷聽的柳含煙一個激靈,她是沒有想到這一層的,她甚至都不知道師弟已經知道了師傅仙去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