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悠揚的琴聲從青翠的竹林中婉轉流出,時而緩如輕煙,時而急如飛瀑,時而又如山泉從幽穀中蜿蜒而來,歡快的流淌。
距離竹林幾十步之外,靜湖中的九曲橋上,一群穿著貴氣的人緩緩走來,走在最前方的是一個身穿丁香色纏枝寶相花織錦袖袍的男子,隻見他麵色紅潤,鼻梁高挺,隱隱透出幾分威儀。隻是他的臉上掛著一直掛著淡淡的微笑,禮貌的衝著身旁華貴雍容卻一臉獻媚的婦人點頭,不時搭上一句無關緊要的話。
琴聲婉轉傳來,那男子聽聞一愣,不由頓住了腳步,臉上的笑容也化做了驚奇。身後的諸人見了,都安靜下來,幾個裝扮嬌豔的少女不由都撅起了小嘴,其中有一個容貌出眾的紅衣女子還憤恨的咬了咬貝齒。
男子身邊的貴婦人聽到琴聲也睜大了眼睛,隻見她畫的略有些粗重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但轉頭看向男子的時候又恢複了正常。
聽到身後動靜的男子回過神來,衝貴婦人點了點頭,嘴裏說了聲“失禮!”但依然大步走向前去,站在竹林的前方,透過茂密的翠竹,隱約可以看到竹林內彈琴的是個青衣素裙的少女,隻見她穿著一件淡青色折枝花細紋的襦裙,頭上挽著隨常雲髻,簪上一枝光滑亮澤的羊脂玉簪,別無花朵,嫋嫋婷婷,自有一股氣質。她神情專注的撥弄著琴弦,似乎早已忘卻了身在何處。
“文竺……”貴婦人幾步上前,剛想出口嗬斥,就見那男子擺了擺手,那貴婦人收起怒顏,隱忍住站在一旁。
他愣愣的看了半晌,這才轉身回頭衝貴婦人又點了點頭,這才回了靜湖邊的路,隻是臉上的微笑不再那樣僵硬,竟是帶了幾分柔和。
一柱香之後,一個穿著石青色比甲,梳著兩個丫髻的少女匆匆走進竹林,到了那撫琴的少女身後。這位名叫文竺的少女,此時已經停止撫琴,她一手扶著琴邊,一手托腮,呆呆的看著眼前的青青翠竹,臉上露出一絲憂傷。
“小姐,世子已經走了,您身子還沒好,還是回房休息吧。”
文竺點點頭,起身往竹林外走去,此時已經入秋,秋風吹過,竹葉沙沙作響,她身子一顫,不由回頭看了一眼那片竹林,心中歎道,“娘,你說我做的對麼?”竹林沒有回答,隻是慢慢恢複了寧靜,文竺心中黯然,回過頭來,繼續往外走去。
腳步匆匆,文竺沿著碎石鋪就的小道,來到一個小院子的前麵,還未進院子,就聽到一聲瓷器落地的聲音,隨著這聲清脆響起,一個女人的厲聲傳了出來。“不是說病了麼,怎麼就跑出去了!”
“夫人,是老奴的錯,老奴昨兒個喝多了,今天頭昏腦脹,沒能過來看著,偏冬桃那小蹄子又騙了寬兒去廚房,大小姐這才跑出去的……”
一進花廳,文竺就看到吳媽媽跪在地上,不住的哭訴著。吳媽媽嘴上哭的傷心,心裏卻嘀咕著,怎麼說自己也是夫人最親近的陪房之一,想來夫人再生氣也不會怎麼責罰自己。昨兒個肯定是那冬桃送的酒裏有問題,不然自己也不能睡的連差事都誤了。
於是,吳媽媽一麵拿了帕子擦著眼睛,一麵扯著文竺的繼母陶氏新做的六幅湘裙。這個陶氏便是剛才那個華貴雍容的婦人,她送走了客人,竟是連衣服都沒有換,便來到了這裏,臉上一改剛才的和藹,滿麵的怒色。
聽到吳媽媽的辯解,陶氏心中更怒,仗著是自己的陪房就這樣糊弄事兒,把自己當成什麼了。想到這兒,她猛的衝著吳媽媽踢了一腳,吳媽媽手裏正抓著陶氏的湘裙,沒有想到夫人會這麼狠的踢自己,身上一痛,手上不自覺的使了力,隻聽“刺啦”一聲,陶氏的裙子被撕破了。
“你、你……”眼看著自己剛上身的新裙子就這麼給糟蹋了,她不由更是惱火,站起身來剛想罵人,一邊的大丫鬟梨香忙扶住了陶氏,嘴裏低聲道,“夫人,大小姐回來了。”
陶氏這才注意到,臉色略有些蒼白的文竺已經帶著冬桃進了花廳。
“母親這是怎麼了?竟然跟一個下人一般見識?”說著文竺用絲帕掩著嘴咳嗽了一聲,身邊的冬桃忙上前扶了,
陶氏見了,更是生氣,咬著牙道,“大小姐不是說病了麼,怎麼也不在屋裏歇著,還四處亂走,冬桃你也不勸著點兒小姐,仔細你的皮!”說著瞪了一眼冬桃,冬桃看著陶氏的神情,不禁渾身一顫,這陶氏的手段,她是見識過的。上回白姨娘身邊的翡翠不過是幫著白姨娘給老爺送了碗燕窩粥去書房,結果被以偷了書房的東西為名,賣給了萬芳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