棗紅馬邁著沉重的步子在街麵上行走,馬背上的明偵耷拉著腦袋,身體一顫一顫。凹凸不平的路麵積水泛著夕陽的餘輝,調皮的一閃一閃。
是的,他已經走進了河北滄州的地界,沿途的客棧,行館,寺廟,廢棄的房子都沒有她的蹤跡,沒有一絲消息,像是盛夏午後的一滴水蒸發掉了。
“那飄逸的黑發哪裏去了?時常被劉海兒遮住的上額哪裏去了?長長的睫毛哪裏去了?那對黝黑的眸子哪裏去了?紅潤的臉頰哪裏去了?小憩時上下扇動的鼻翼還有那一抹誘人心魄的小口都哪裏去了?都哪裏去了?都哪裏去了?哪裏去了?…….她為什麼要出走?為什麼要一聲不響,默默的離開?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十萬個為什麼,不斷的在腦海裏翻騰,一浪還未平息,緊接著又一浪撲過來,惡狠狠的拍打著明偵記憶沙灘。痛苦的他沒有發現寬大的街麵自己似乎鶴立雞群,越發的顯眼,引人注目。
前麵一陣忙亂,暴風急雨般的馬蹄聲有遠而近,煙塵四起,路人急著向兩旁躲閃,一群受到驚嚇的馬匹迎麵而來,明偵趕緊拉緊韁繩,右手使勁,左手一拉,棗紅馬一聲長嘯,抬起前踢,轉到路邊停靠。目送著馬群漸漸消失,塵埃落定。明偵似乎才晃過神來。
“敢問這位大伯,這馬是哪個俯上的?為何受驚在街上狂奔?”明偵老到一位老者麵前恭恭敬敬施禮道。
“看來公子是外地人”路旁的老人上上下下仔細的打量一翻眼前的年輕人,半晌才應道“這是張老頭的馬,前些日子縣太爺的公子相中了,三番兩次派人來買,可能是因為價格太低,張老頭始終沒有應下…….哎!糊塗的老張啊!這下一兩銀子也得不到了”老人不由得歎息道,
“不說了,不說了。”老人擺了擺手,晃著頭離開了。
翻身上馬,拉緊韁繩,雙腿夾緊了馬肚,狠狠的抽打馬屁,馬兒快似流星般的向馬群消失的方向追去,也不知道跑了多長的時間,隻是天已經完全的黑了下來。也不知道馬為什麼突然摔到,明偵向隻皮球一樣被甩了出去,重重的摔到地上,感覺自己眼前金星直竄,額頭沁出的熱汗一滴一滴順著臉龐滾落。一股熱血由著胸口往上湧,明偵一閉雙眼,壓低了腦袋,深深的下咽唾液。然後慢慢的放輕鬆平躺,慢慢的喘氣。
“馬車聲近了,一點一點的近了,這是一掛單猿馬車,應該是兩個人,一個趕車的仆人,一個端坐其中的主子”
明偵猜測得很正確,在不遠的地方,車子停下了,從車廂裏跳下來一主兒,邁著細碎的步子逼進他,明偵努力的睜開眼睛,定睛觀看。小小的腦袋後邊一跟小辮左右搖擺,窄窄的腦門,綠豆大的單鳳眼,眨吧紮吧,大大的嘴巴咧著露出幾顆小米粒門牙,在看身著長衫,手裏一個小蒲扇不停的扇。
“嘿嘿,讓爺瞧瞧張老頭請來的大英雄,現在成狗熊了,嘿嘿嘿嘿”綠豆大的眼睛瞪得滾圓,露著那兩可門牙,湊過來,盯著明偵看。
明偵掙紮著瞪的眼睛,咬著牙,拳頭撰得緊緊的,試著挪動身體,雙腿一股巨痛襲擊著神經,汗水再一次滴滴答答的流淌下來。
“哎呦喂!大英雄,不,不是。是大狗熊。千萬別啊!爺我怕得狠啊!”那家夥雙手一背,邁著小腿,圍著明偵轉了來年兩圈,然後俯下身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瞪著明偵看。一腳踩住明偵的右臂。
“哈哈,睜開你的狗眼看看爺是誰?敢在爺的地盤上擋爺的路,不想活了是吧?好,爺今兒就成全你”說著啊小扇子一收,噌!從身後拿出一小片刀,借著點點夜光在明偵眼前晃了晃。
“知道這小片刀,殺過多少人麼?”拽出手帕擦了擦,“算你就整整十二個”小刀壓低緊貼著明偵的臉晃著。
“怕不怕?恩?”嘴咧得更大了,似乎唾沫都飛出來了。
“公子,公子,算了吧!算了吧!就別給老爺找氣生升了,咱的馬不也弄到手了麼!”那個趕車的跑過來,勸道。
“去你媽的,滾,什麼時候論到你教訓我了。滾!他們的不是老爹安排,我才不要你跟著我,老胳膊老腿,跑都跑不動。”用力猛的一推車夫,車夫踉蹌著向後倒退了好幾步遠,險些摔倒。
這位公子遲疑了一下,然後放下小片刀,“你說的對,不能給老爺子找事了,算你小子走運,爺我今天放了你,記住,以後不要讓爺再看到你”這公子收收拾拾衣服,蹲下身子,借著夜光看著明偵。
“衣服不錯,恩!裝扮不錯,張老頭真下血本啊!看來還是有油水,”拿著蒲扇在胸前扇。
“哦,這是什麼東西,真少見啊!”抬腳要走的時候發現了那枚戒子,一下子擼下來,看了看,然後戴在自己的手上。“嗬!你小子還有爺喜歡的物件,爺替你留著,”說完上了車。
明偵忍著痛,輕抬起腦袋,看著馬車消失在一團黑色中……
雪瑩放下小小的包裹,找了一塊幹淨的石頭坐了下來,仰頭看著天。用手把遮住視線的劉海兒理到前額的一側塞到耳朵後邊,擦掉了額上細蜜的汗珠兒,舌尖潤濕的幹燥的嘴唇。
“這是哪裏啊?無論如何也不能在回到那個深宅大院了,忘掉明偵,忘掉剛剛過去的夏日和在這個夏日裏發生的任何事情,是夢,是夢,是一場美好的夢奄。”眼睛迷茫的四周觀望,感覺自己好渺小,大大的太陽把她的影子摧殘的隻剩下小小的斑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