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天!你就住在這一間酒窖裏?”她怒道,強忍著喉間的不適。
“這可是我的家!”
“可沒覺得哪裏像家了,說它是個破舊的儲物櫃都算是抬舉了。”希維爾冷冷說道。
拉修可沒有閑工夫跟一個女人吵架。問了下她的由來,原來是傑森讓她過來的。她說自己欠傑森一份人情,就此還了。可拉修明白,所謂的人情無非借口,傑森的話她還是會無條件照辦的。之前希維爾所提出讓傑森答應她一件事情,也隻是欲蓋彌彰罷。
希維爾解開了拉修的繃帶,他的一條手臂完全被卸了下來,此時露出來的是血花花的傷口。慶幸的是有載體蛋白的存在,此時傷口除有點流膿外基本愈合,剩下的就是慢慢等手臂再長出來了。需要點時間,也許會很疼,在她看來,就和十月懷胎肉眼不可見的胚胎發育成小嬰兒的過程一樣。
“算你命大,這樣都死不了!”希維爾吸了口涼氣。拉修的身手她是知道的,連他都被機械擬生獸愣生生的砍了一條手臂,如果像傑森所說,不久之後會重蹈十年前的覆轍。那必定是災難性的。
是不是人類,就此滅亡了!
自那天晚上的聚會後,相信與會的人都會思考這個問題吧。隻是一個個的跟木頭似的嘴上不說,還大大咧咧喝酒吃肉,希維爾和他們自小生活在一起,心裏明白,當傑森告訴他們這個消息時,他們嘴裏的肉失去了原有的滋味,他們喝的甘醴不如普通的白水。
那天,傑森別無目的,隻是把這個消息第一時間轉達給大家,讓大夥兒有心理準備,該逃生的逃生,該流亡的流亡。他的心思再明白不過,他們已經不是童子軍,不需要像他一樣擔負起守護的使命;十年前,他失去了雇傭兵,十年後,他不想再失去手足兄弟!
希維爾一邊回憶著,一邊幫拉修處理流膿,然後換了紗布重新包上。
夜靜悄悄,人常用暴風雨前的寧靜來形容大戰前夕突如其來的安靜,可真的知道暴風雨即將到來,越是寧靜心裏就越狂亂。
“l,我們是不是沒有希望了!”希維爾一改往日幹練模樣,此刻竟有種抽泣的衝動,“嗬嗬,這個問題好奇怪,我們本就是沒希望的人不是麼,人生數十載,從一開始,我們就被希望拋棄了。可是...洛秋呢!早知這一天來的這麼快,當初就不該把她生下來...到這煉獄受罪呀!”
“至少也...等她成年了,等她嫁人生子,至少...得等我死了吧...”希維爾語無倫次的說著,倒是拉修,不知如何勸慰了。
“希維爾,人呀就跟這酒一樣,它不知道是水果還是糧食釀的,也不知道是酒鬼喝了還是達官貴人喝了,更不知道需要窖藏多久才能夠出醇香。不知道你理不理解,反正我無所謂。真到了世界末日,你放心照顧好洛秋,身前的槍炮我頂著!”他說。
至於之後的事,就盡人事,聽天命!
他把厚重的手臂放在希維爾的肩膀上,力生千鈞,不畏赴死。他從不去想生命有沒有意義,因此更不懼怕消亡的來臨。
“謝謝!”希維爾感激的說道。
希維爾沒有久留,她趁著洛秋熟睡了出來,也得在她醒之前趕回去。
拉修此刻感受到了生命的厚重,隻是依他的榆木腦子估計永遠都想不明白這種厚重來自哪裏。他想回去睡覺了,豈料這不平靜的夜晚不止希維爾一個來訪者。
來者四人,是猶他三兄弟,以及“瘦猴”湯姆。他們此來是來了解拉修對戰擬生獸的具體情況的,其實說白了,是想知道盧卡斯是怎麼毫發無傷的阻止擬生獸的。
“嗬嗬。”拉修也不請他們進屋,而是在院落裏抽起煙來,他無奈的說道,“是不是你們也覺得我說的很荒誕,可事實確實如此!”
“可是……這是為什麼?”
“這個就得問機械擬生獸了!肯定存在能夠區別盧卡斯和別人的信息,隻要知道這點就可以反製這些機器!”尤利爾說道。
“說是這麼說,可不好辦吧,不然十年前戰爭伊始,老師就有對策方案了……”湯姆潑了一盆冷水。
正當眾人覺得一籌莫展的時候,猶他說道:“你們猜傑森和約翰會怎麼分析現有的情況?”
“哥哥,你是不是想到些什麼了?”
猶他搖搖頭,說:“隻是覺得這次的戰爭,我們未必會輸罷了,至少還有個盧卡斯不是麼。”說罷,覆手離開。
“尤利爾,猶他是不是用腦過度,有毛病啊!”
“怎麼不是,他在院子裏搭了一個大沙盤,把已知的信息和不可能的假設都羅列出來逐個排除,日思夜想廢寢忘食的,真是不瘋魔不成活!”
拉修笑道:“嗬嗬,難得見他這麼認真。行了,你們也回去吧。”
第五日,露娜反複而灼烈的燒終於退了下來,隻是人還昏迷著。盧卡斯緊繃的心弦終於鬆了下來。隻是這弦繃著還不要緊,突然鬆了,就跟原本折翼的機子遇到一陣旋風一樣,此刻隻能更迅速的墜落到穀底。盧卡斯昏睡在露娜邊上,他的手還枕在露娜的鵝頸下麵,他麵朝著露娜如此近的距離仿佛彼此呼吸一體。還有一隻手不安的放在露娜的胸口,平穩的一起一伏。目觀露娜的氣色,應是歡喜的吧,被弟弟這般抱著。
露娜睜開眼,看著盧卡斯憔悴的容顏,若非鼻尖時起時伏平穩的呼吸,她還真不敢相信,在她麵前倒下的弟弟,此刻安臥在她的身邊。或許是由於這份不確定的小幸運,讓她此刻更專注於溫存,而忽略了彼此此刻的樣子。露娜想把盧卡斯叫醒,可看他熟睡又不忍心。她和他額頭貼著額頭,鼻尖碰觸鼻尖,如同曾經煙火燎原時的相依相偎。
不同的是,他們都長大了,隻是越長大越迷糊,此刻如荊棘般密布的情愫,是姐弟亦或是別的呢?露娜察覺到這幾天患得患失的異樣完全擾亂了她的果敢堅毅,可是終究無法排解。此刻安靜無聲的在她腦海播放著的,是盧卡斯的死,是盧卡斯的生,這生生死死,令她心緒迷惘,愁腸百結。曾經的露娜何曾體會過這個,又談何交接呢!
她想到盧卡斯擋在自己身前,心頭暗喜,又猛然把這份喜悅拋棄。她還要責怪他的莽撞呢,此刻怎麼能歡喜呢!從小都是她護著他,第一次被男人保護居然是自己的弟弟,想到這裏既開心又傷心,自己是個不稱職的姐姐呀,什麼時候開始,盡是帶著盧卡斯莽撞行事,卻已無力真正的去保護他了......
雲彩在天上走著時而遮住太陽,露娜的臉上便是這麼陰晴不定。
“露……娜……”這軟軟糯糯的話如同和了糖的糍粑,還沒等露娜應答,就已經甜齁在她心裏了。盧卡斯的囈語如同有魔力一般,此刻她已不再胡思亂想,就這般安靜的躺著。
小的時候不是挺想成為公主的麼,有王者守護著不受傷害,現在有人護著,不管是誰,都應該慶幸。慶幸在這人人危如累卵的年代還有人為你獻出生命。
露娜醒著躺了會兒,更多的時間是在看著熟睡中的盧卡斯。他不乖巧的頭發在徐徐而來的風中撩撥著兩人。露娜伸出手去順了一下,卻覺察到些許異樣。
她的整條藕臂停頓在空中,芊芊素手上沒有半點衣物。她詫異之餘,略微動動肩膀,那裏沒有勒綁的感覺,然後她視線向下,看到自己離開束縛的胸正被盧卡斯的一隻手壓著,隨著呼吸一起一伏。
若是尋常人見著此景,第一時間肯定是大叫,羞愧的把自己的身體藏到被子底下。可露娜並不尋常,相比起羞澀,更多的是驚怒;相比把自己藏在被子裏,不如先把色狼狠狠踹下床先。
並不多言,錚鐵般凶猛的一腳直踢向盧卡斯的小腹。還在睡夢中毫無防備的盧卡斯從床上飛到了地上,迷糊的他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兒,看到露娜醒了很是開心,下一刻他感覺到身下傳來的劇痛。他捂著下體蜷縮著身子,不住的在地上打滾,還罵罵咧咧道:“露娜!你......幹什麼!”
露娜看到他的樣子才知道自己居然踢偏了。事已至此,她總得先讓這個壞小子交代幹什麼壞事沒。
病去如抽絲。露娜此刻感覺脫胎換骨一般,精神飽滿。她利落的穿好衣服,然後找了一根藤繩,把還在地上打滾的盧卡斯雙手負後捆綁起來,拖至外麵,再把他從樹上蕩了下去。盧卡斯看上去狼狽的很,如同誤入獵人陷阱的野豬,被吊在半空不住嚎叫。